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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从泽县到晛州,一路再无事发生,顺利抵达。此时已是三月,地处中部的晛州,气温开始回暖。马车接近城门时,江亦澜好奇地侧头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碧空之下,城墙高高筑起,犹如一群伟岸的巨人列队伫立,沿东西排列,望不到尽头。又走近些,城墙上数十米就有一个岗哨,旌旗飘扬,里面有士兵持械瞭望。这架势可以和边境城市坞州媲美,都说𪾢州是皇城的屏障,亲眼所见确实不一般。

裴瑨具体回晛州的日子,先前未差人通传,他的祖母和母亲并不知晓,恰巧今日都不在家。管事周正说,裴瑨的祖母楚老夫人因冬季畏寒,带着裴瑨的弟弟裴念,在重州度过,前几日已启程回家,最快两日内便可到达。裴瑨的母亲吕氏,近些年时常在山上的寺庙居住,已派人通知,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裴瑨并未多言,只道他有事要处理,吩咐周正送江亦澜到后宅。

裴家的宅子,布局规整,前堂宽敞,各处居所分隔有序。祖母住在正北,裴瑨母亲吕氏住在东侧,江亦澜被安置在西侧。

江亦澜跟随周正来到西侧,有两个独立的院子,其中一个应该是裴念的住所。经过两道门和左右厢房,终到达寝屋,设施齐全。院中有侍从十余人,齐齐向江亦澜见礼。

屋内屋外都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看到正屋里有一些男性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江亦澜知道裴瑨在家时就住在这里。

想到在坞州的几个月,裴瑨没有任何掩饰之意与自己分房,加之一直态度冷淡,还两次差点要了她的命。江亦澜判断,即使在𪾢州,裴瑨依旧是不愿和她同居一屋的。在坞州偶尔都会听到侍女们议论此事,不出明日,裴家上下应该都会在背后拿她与裴瑨分房的事情当茶余饭后的话题了。

这无疑是一种羞辱,虽然江亦澜心底觉得二人不同房是件好事,但以后要在这里长住,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也是有些难看的。若是裴瑨之后纳妾,那更是要人嘲笑了。就算装出相敬如宾的样子也需两个人一起做样子,裴瑨不配合,江亦澜也只能顺其自然。

“流颂,我的东西先这么放着,等裴瑨回来,问清我去哪住,再搬过去。找机会向其他侍从多打听些事情,免得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江亦澜嘱咐并给了流颂一些银两。

流颂有些犹豫:“少夫人,在这里还要分房吗?”

“先按我说得做吧。”江亦澜去查看侧屋的情况,果然是大户人家,侧屋虽小,但陈设俱全,她要是住在这里也不错。

晚些时分,江亦澜大概对裴瑨的家人有些了解。

楚老夫人的舅舅,在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做过其老师,家世也算显赫。她对儿媳吕夫人一直不冷不热,吕夫人也有些畏惧这个婆婆,二人并不亲近。随着裴瑨裴念渐渐长大,宅中也无大事,楚老夫人冬天的时候就住在重州的楚家。

吕夫人的娘家出身并不显贵,她父亲只是个从八品的礼部主事,因她兄长在军中颇有才干,受裴瑨父亲赏识,就没那么看重门当户对,便取之为妻。吕夫人的自丈夫与兄长战死后,整个人备受打击,性格大变,行事有些极端。裴瑨的弟弟原本叫裴玓,她硬要名字改为裴念,意思要不忘旧事。楚老夫人原本不让改名字,怎奈她寻死觅活,为息事宁人就随她了。担心她的状态无法管教裴念,楚老夫人就将裴念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裴瑨又常年在军中,许是长久无人陪伴,她越发信奉神佛,便隔三差五住在寺庙。

六年前,吕夫人有一个远房亲戚在临终前,将自己的独女,名叫吕萱儿,送到了她身边,求个照应。她太过孤独,吕萱儿也有意讨好,对其百依百顺,亲自照顾她的起居,愈发受她喜爱。她明白吕萱儿的出身不能做裴瑨的正妻,就一心想让儿子先纳她做妾,但已过娶妻年龄的裴瑨一直无动于衷。

至于裴瑨迟迟未娶妻的原因,很大概率与裴父好友的女儿何舒钰有关。

“少夫人,吕夫人已从寺庙回来,少主人也回来了,请您去拜见长辈。”江亦澜正津津有味的听流颂讲着裴家的事情,叫做春映的侍女前来传话。

江亦澜早已准备妥当,身着正服,拿着装有枣、栗和干肉的竹筐,又带上一匹质地极好的锦缎,开门向东侧正屋走去。

裴瑨站在院中尽头的廊道,应该是在等她。此刻,裴瑨一身玄色衣袍,样式宽大,系有一条有金丝勾勒的云纹腰带,显得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少了身穿战甲的杀气,多了一些潇洒淡然。

江亦澜听流颂讲话太过专注了,以至于裴瑨回来了都没听到,真是大意了。

裴瑨进屋后,看见江亦澜的行李没有安置,换了衣服也没见她人出现,问过春映后得知她在偏屋待着,有些不满,便让侍女去通传。他等得有些烦,看见江亦澜来了,转身向前。他步子迈得大,让刚赶来的江亦澜落后几步跟着。

“夫君,你可以等等我吗?”江亦澜轻唤,两人总得并肩走着吧,让她在后面追算怎么回事。

裴瑨闻声扭头,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看了一眼只超过他肩膀一寸的江亦澜,又带着那招牌式的微笑,一时有些心软,冷着脸微微扬眉,再次迈步向前。

裴瑨的步伐放缓,江亦澜与他并肩而行,进入东侧的正屋。侍从们都已在廊道两侧等待,见裴瑨带着江亦澜走近,纷纷行礼。江亦澜察觉到一些人看到她,就像等着看一出好戏一样,吕夫人厌恶她的程度,不会比裴瑨低,甚至要超出很多。

屋内陈设奢华,有着寺庙特有的香火味道,吕夫人年近四十,身材略微发福,一身华服,显得整个人贵气十足,可能是常年心情不好的缘故,看着有些憔悴,脸已经有些垮掉了,皱纹较同龄人相对明显,五官依旧标致,年轻时定是个美人。

吕夫人的左侧,站着一个和江亦澜年龄相仿的女子,身形纤细,鹅蛋脸皮肤白皙,容貌清秀。见到裴瑨,立即面露微笑,柔声唤道:“表哥。”

裴瑨点头示意,并未多瞧她一眼,她有些失落,随即打量起江亦澜,目光略带不屑。

江亦澜明白这就是吕萱儿,瞥了她一眼,与裴瑨走到吕夫人面前,双手交叠立于一旁。

吕夫人只看向儿子,全当江亦澜不存在,只招呼裴瑨坐下,仔细端详起来,“好久未见我儿,你一直在军中,高了瘦了,但更精壮些了,坞州苦寒,平日一定要注重身子。我日日为你诵经祈福,必定顺遂。但如今你身边有歹人,你父亲和舅舅当年就是给奸人所害,每每想起,我就彻夜难眠,恨不得手刃仇人。你可莫要忘记。”她转头憎恶地看了一眼江亦澜,又收回视线,“不说这些晦气的事,过几日,阿念也回来了,咱们母子三人聚少离多,又逢婆母即将过寿,喜上加喜,终于可以一起待一段时日了。”

江亦澜深深感受到吕夫人的恶意和厌恶,眼神若是能杀人,她早已被千刀万剐了,只得双手紧握,站立不动。

裴瑨扫了江亦澜一眼,劝慰道:“母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我带新妇来给您见礼,完事您就好好歇息。”他起身跪在侍从预先摆好的垫子上。

江亦澜垂眼看到只有一张垫子,急忙跪在旁边的地上,和裴瑨一起给吕夫人磕头行礼。

吕夫人依旧只看裴瑨,磕头完毕后,流颂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江亦澜,她需要将携带的东西,双手奉上后才能起身。许久无人来取,因练过些功夫的缘故,胳膊并无不适,但长时间跪在冷硬的地板上,之前摔下马车的淤青还没散去,她的膝盖有些酸疼,却只能咬牙坚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将东西放在吕夫人面前,“母亲,你从庙中赶回,想必累了,我二人不叨扰了。”

江亦澜放下胳膊,膝盖隐隐作痛,她神色如常地慢慢起身。

“我还有些体己话与你说。”吕夫人面露不悦。

江亦澜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吕萱儿也立即行礼,退了出去。

“阿瑨,下月就清明了,你会带她拜祭吗?”吕夫人担忧。

“不会。”裴瑨吐出两个字。

吕夫人面色和缓,“那就好,江亦澜样貌确实不错,看她那狐媚样,我还担心你被她迷惑。如今已娶正妻,也是时候纳了萱儿了,四年前初见你,她就钟情于你,选个合适日子……”

不等吕夫人说完,裴瑨立马打断:“母亲,我还是那句话,给吕萱儿找个合适人家嫁了,别因为我耽误她。”

“你已经二十了,也该有子嗣了,圣上赐婚仇家之女只能认下,她的孩子我裴家可要不得。萱儿长相不算差,你也无所动,莫不是还记着那个人?”吕夫人怒声道。

“母亲,你有多心了,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行告退。”裴瑨神色冷漠,行礼后转身便走。

吕夫人生气地看到儿子离去,转眼看到江亦澜送的东西,连同桌上的茶杯一股脑全都掷到了地上,又狠狠跺了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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