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将王万贯的黑账与证据快马送京的次日清晨,扬州城的薄雾还未散尽,驿馆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苏哲刚洗漱完毕,就见随行的主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侍郎大人。不好了。王万贯的余党聚集在驿馆外,说您‘私藏证据、包庇罪犯’,还说您昨晚销毁了部分账册。”
“什么?”苏哲脸色一变,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驿馆外聚集了数十个手持棍棒的汉子,为首的正是王万贯的小舅子李三,他站在台阶下,扯着嗓子大喊:“苏哲贪赃枉法。销毁证据。快把王老爷放了。”周围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场面混乱不堪。
“简直是胡说八道。”苏哲怒不可遏,抓起桌上的官印就往外走,“本官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证据说我销毁账册。”
刚走到驿馆门口,李三就带着人冲了上来,被衙役拦住。李三指着苏哲,唾沫横飞:“苏哲,你别装模作样。昨晚我亲眼看见你让下人烧了一筐账册,不是销毁证据是什么?你肯定是收了王老爷的钱,想大事化小。”
“你亲眼所见?”苏哲冷笑一声,“昨晚你在哪看见的?烧的是什么账册?可有证人?”
李三被问得一愣,随即含糊其辞:“我……我就在驿馆外看见的。好多人都看见了。”他说着,看向周围的百姓,可没人敢站出来附和,昨晚根本没人看到所谓的“烧账册”。
就在这时,林文轩和张御史匆匆赶来。林文轩见状,连忙喝道:“李三。你竟敢聚众闹事,污蔑朝廷命官,可知罪?”他虽与王万贯有勾结,但此刻若是让事态扩大,自己也会被牵连。
李三却不怕他,反而喊道:“林知府。苏哲销毁证据,你怎么不管?是不是也收了好处?”
张御史皱了皱眉,看向苏哲,语气带着审视:“苏侍郎,李三说的是真的吗?昨晚你可有销毁账册?”他虽已认罪,但心里仍存着“攀咬苏哲减轻罪责”的念头。
“一派胡言。”苏哲语气坚定,“昨晚我一直在整理证据,从未销毁任何账册。不信你们可以搜查驿馆,若是找到半点焚烧账册的痕迹,本官甘愿领罪。”
张御史犹豫了一下,还是命人搜查驿馆。衙役们翻遍了驿馆的各个角落,包括厨房的柴房和后院的空地,都没有找到焚烧账册的灰烬,更没有发现任何被销毁的证据。
“怎么样?张大人,林知府,现在你们相信了吧?”苏哲看着两人,语气冰冷,“这分明是王万贯的余党故意栽赃,想扰乱查案,趁机救走王万贯。”
李三见搜查无果,脸色变得惨白,还想争辩,却被林文轩命人拿下:“把他带下去,严加审讯。看看是谁指使他来闹事的。”
衙役们上前,将李三等人押走,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去,驿馆外终于恢复了平静。可苏哲心里却沉甸甸的,这起栽赃绝非偶然,背后一定有人策划,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那封匿名举报信的主人。
“苏侍郎,对不起,是下官误会你了。”张御史满脸愧疚地说。
“不知者不怪。”苏哲摆了摆手,心里却清楚,这场危机只是开始,真正的黑手还在暗处盯着自己。
果然,当天下午,扬州府就传出“苏哲与王万贯私下达成交易,放王万贯一马,王万贯给苏哲白银十万两”的谣言。谣言越传越广,甚至有人说“苏哲的女儿在京城收了王万贯的珠宝”,一时间,苏哲“贪赃枉法”的名声在扬州府传遍了。
百姓们本就对官员贪腐深恶痛绝,听到谣言后,纷纷围在知府衙门外,要求“严惩苏哲”。林文轩和张御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计可施,他们既没有证据证明苏哲清白,也没有证据证明谣言是假的。
苏哲得知谣言后,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这是幕后黑手在故意煽动民愤,想逼皇帝将自己召回京城,停止查案。
“侍郎大人,现在怎么办?谣言越传越凶,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引起民变。”主事忧心忡忡地说。
“不能慌。”苏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谣言止于智者,我们只要尽快将王万贯的案子审结,把所有证据公之于众,百姓自然会明白真相。”他说完,立刻召集林文轩和张御史,开始审讯王万贯及其党羽。
审讯室里,王万贯被铁链锁着,却依旧桀骜不驯:“苏哲,你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审出结果,外面的谣言也会让你身败名裂。识相的就放了我,我给你双倍的钱,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贪赃枉法吗?”苏哲冷笑一声,“你还是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栽赃陷害我的?又是谁给你写的匿名举报信?”
王万贯却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招,苏哲就没有证据指向幕后黑手,而谣言会慢慢摧毁苏哲的名声,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救自己。
苏哲见他不肯招供,只能命人继续审讯其他党羽。可这些人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胡说八道,根本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审讯陷入了僵局。
与此同时,京城的摄政王府和御书房,正围绕着“苏哲是否清白”展开两场截然不同的讨论。
摄政王府内,暗卫躬身汇报:“王爷,扬州府现在到处都是苏侍郎贪赃枉法的谣言,百姓还聚集在知府衙门外抗议。王万贯的余党也一直在闹事,苏侍郎的查案很不顺利。但据属下观察,苏侍郎并未与王万贯私下接触,每日除了查案就是写家书,驿馆的守卫也说他从未深夜会客。”
顾怀砚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可有查到源头?”
“暂时没有,源头很隐蔽,像是有人故意在不同地方同时散播的。”暗卫回道。
顾怀砚沉默片刻,心里的猜疑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摇,他派去的暗卫向来可靠,若苏哲真在构陷王万贯,绝不会如此“安分”。可那封匿名举报信和简笔画,又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无法完全相信苏哲。“继续查,一定要找到谣言的源头。另外,密切关注苏府的动静,看看苏明黛有没有异常举动。”
“是,王爷。”暗卫应道,退出了书房。
而御书房内,皇帝正拿着苏哲送来的证据册,逐页仔细翻看。户部尚书侍立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陛下,苏侍郎送来的证据十分详实,既有王万贯虚报损耗的盐场出库记录,又有他行贿官员的账本,还有私盐掺假的实物样本,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反观那封匿名举报信,只有一张模糊的简笔画,连署名都没有,可信度实在不高。”
皇帝点了点头,语气带着肯定:“朕也觉得如此。苏哲在户部任职五年,向来兢兢业业,漕运、赈灾两案都处理得十分妥当,从未有过贪腐的传闻。前几日他拒退王万贯厚礼的事,顾皇叔也派人汇报过,可见其品性端正。”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扬州的谣言,一看就是有人故意煽动,苏哲刚送证据回京,谣言就立刻传开,时机太过巧合,显然是王万贯的余党或幕后黑手想扰乱查案。”
户部尚书连忙附和:“陛下英明。苏侍郎一心为公,绝不可能贪赃枉法。那些谣言,不过是小人的栽赃陷害。”
“朕明白。”皇帝放下证据册,对太监吩咐道,“传朕旨意:其一,命扬州府即刻张贴告示,将苏哲送来的证据摘要公之于众,澄清谣言,安抚百姓;其二,严惩王万贯及其党羽,抄没家产,以儆效尤;其三,命苏哲尽快审结此案,回京复命,朕要亲自听他汇报。”
“遵旨。”太监躬身应道,立刻去传旨。
皇帝看着窗外,语气带着感慨:“朕相信苏哲的为人,也希望他能顶住压力,查清此案的最后疑点,那封匿名举报信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此时的苏府,柳氏也听到了从江南传来的谣言。她吓得魂不守舍,连忙派人去摄政王府打听消息,却被秦风挡了回来:“苏夫人,王爷正在处理公务,不便见客。苏侍郎的事,陛下自有定论,夫人不必过于担心。”
柳氏知道,这是顾怀砚不愿插手,心里更加慌乱。她跑到闲云院,见苏明黛正躺在藤椅上吃点心,忍不住哭了起来:“明黛,你爹在江南出事了,外面都说他贪赃枉法,这可怎么办啊?”
苏明黛愣住了,手里的桂花糕掉在地上:“爹不会贪赃枉法的。他们都是胡说的。”她虽然不懂什么是贪赃枉法,但她相信父亲绝不会做坏事。
“可谣言传得那么凶,陛下会不会相信啊?”柳氏哭得更厉害了。
“陛下会相信爹的。”苏明黛语气坚定,“爹是好人,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娘,你别担心了。”她虽然心里也害怕,但还是努力安慰着柳氏。
柳氏看着女儿坚定的样子,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却依旧担心不已。
江南的驿馆里,苏哲还在努力审讯王万贯。他知道,只有让王万贯招供,才能洗清自己的冤屈,才能平息谣言。可王万贯像是铁了心,无论怎么审讯,都不肯开口。
就在苏哲一筹莫展的时候,主事突然跑进来,手里拿着皇帝的圣旨,满脸喜色:“侍郎大人。陛下下旨了。陛下相信您的清白,还命扬州府澄清谣言,严惩王万贯。”
“真的?”苏哲激动得站了起来,接过圣旨,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当看到“朕知你清正,勿惧流言,安心查案”的字样时,他眼眶一热,连日来的委屈和压力瞬间消散,皇帝的信任,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是真的。”主事笑着说,“扬州府已经开始张贴告示澄清谣言了,百姓们看到证据摘要,都知道是误会了您。”
苏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立刻走到审讯室,将皇帝的旨意和证据公示的消息告诉了王万贯。王万贯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桀骜不驯。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王万贯瘫倒在地,声音带着绝望,“匿名举报信是我写的,简笔画也是我画的,就是想嫁祸给苏侍郎,让他查不了我的案子。扬州的谣言和栽赃,也是我让人做的……”
苏哲看着他,语气冰冷:“还有谁参与了?幕后有没有其他人指使?”
“没有……都是我一个人做的……”王万贯有气无力地说。
苏哲知道,他在撒谎,王万贯虽贪婪,却没有能力策划如此周密的栽赃和谣言散播。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审结此案,幕后黑手的事,等回京后再慢慢追查。他立刻命人记录下王万贯的供词,同时督促扬州府加快案件审理。
几日后,扬州府的百姓看到公示的证据和王万贯的供词,终于彻底明白真相,纷纷称赞苏哲清正廉洁。知府衙门外的抗议人群早已散去,扬州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苏哲整理好行李,带着王万贯的供词和所有证据,踏上了回京的路程。马车驶离扬州府时,阳光正好,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雨。苏哲望着窗外,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见到女儿们了,可以兑现给明黛带梅花糕的承诺了。
可他不知道,京城还有一场未结束的“猜疑”在等着他,顾怀砚虽因皇帝的态度和暗卫的汇报减轻了疑虑,但那根“匿名举报信”的刺仍未拔除;而真正的幕后黑手,也并未因王万贯的招供而收手,正潜伏在暗处,等待着下一个机会。
这场围绕着盐务查案的斗争,看似告一段落,实则暗流仍在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