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名字的瞬间,林初夏感觉指尖下的纸张沉重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周骁动作利落地将其中一份协议收起,另一份递还给她。随即,他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林小姐,首付款五十万已经转到您指定的账户,请注意查收。”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林初夏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有些颤抖地拿出来一看,银行APP的推送通知清晰地显示着账户入账信息。
那串长长的数字,像是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和屈辱。父亲的医疗费,终于有了着落。
“林小姐,请跟我来。”周骁的声音将她从短暂的恍惚中拉回现实,“陆先生吩咐,您现在就可以入住麓山别墅。”
“现在?”林初夏有些错愕,“我……我需要先回医院安顿一下我父亲,还需要拿一些我的日常用品……”
“这些陆先生都已安排妥当。”周骁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您父亲那边,会有专业的医疗团队接手后续治疗和转院事宜,您无需担心。您的个人物品,稍后也会有人去您的住处整理并送过去。您现在只需要人过去即可。”
不容置疑的安排。
林初夏这才真切地感受到,陆烬渊的掌控力是何等彻底和高效。她在他面前,就像一颗被无形之手摆弄的棋子,几乎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她看了一眼办公桌后的男人。陆烬渊已经重新低下头审阅文件,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刚才那场决定她未来两年的交易从未发生,她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即将离场的陌生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渺小感和失落感悄然爬上心头。
她沉默地跟着周骁,再次乘坐那部专属电梯,直达地下车库。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静悄悄地停在那里,司机早已恭敬地等候着。
车子驶出市区,沿着盘山公路向上,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清幽,也越来越隔绝。最终,它驶入一道厚重的黑色雕花铁门,穿过一片精心打理的花园,在一栋极具现代设计感的灰白色别墅前停下。
麓山别墅。如其名,坐落于半山,视野开阔,能俯瞰半座城市,却也孤高冷清。
“林小姐,到了。”周骁为她拉开车门。
林初夏下车,仰头望着这栋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的宏伟建筑。它像一座设计精美的堡垒,华丽,却感受不到一丝家的温暖。
一个穿着黑色套装、表情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带着两名佣人站在门口等候。
“林小姐,这位是别墅的管家,陈姨。以后您的生活起居,主要由她负责。”周骁介绍道。
陈姨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态度恭敬,眼神却像精密仪器一样快速扫过林初夏全身,带着一种审慎的评估意味。
“林小姐,欢迎。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她的语气礼貌周到,挑不出任何错处,却透着一股公式化的疏离。
林初夏跟着陈姨走进别墅内部。挑高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昂贵的艺术品,一切家具和装潢都彰显着极致的品味和惊人的财富,但也冰冷得像是高级酒店样板间,没有一丝烟火气和个人痕迹。
“这是您的房间。”陈姨推开一扇位于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门。
房间很大,带独立的浴室和衣帽间。装修风格延续了整体的现代简约,色调以灰白为主,干净整洁得不像有人住过。唯一的亮点是窗外有一个不小的露台,可以看到远处的山景。
“先生的房间在主卧套房,在三楼。”陈姨的语气平淡,却巧妙地划清了界限,“先生喜静,平时若无吩咐,请您尽量不要到三楼活动。”
“餐厅在一楼东侧,用餐时间会有专人通知您。如果您有其他需要,可以按房间内的内线电话叫我。”
条条框框,清晰明了,像是在给她划定活动的牢笼。
“谢谢,陈姨。”林初夏低声道。
陈姨微微颔首:“您先休息。晚餐七点开始。”说完,她便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消失。
林初夏走到房间中央,环顾四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高级的香氛味道,和她身上残留的消毒水气味格格不入。
她带来的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已经安静地放在衣帽间中央,在这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渺小和突兀。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夕阳和远处亮起的城市灯火。繁华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玻璃。
这里就是她未来两年要生活的地方。
华丽,却冰冷。安全,却孤独。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莫名的酸涩和惶惑压下去。
突然,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低沉轰鸣。她下意识地向下望去,只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去而复返。
车门打开,陆烬渊从车上下来。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蓦地抬头,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二楼窗后的她。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冰冷的玻璃,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如炬,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审视和绝对的掌控感,仿佛在确认他的所有物是否安然待在笼中。
林初夏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视线。
再偷偷望下去时,他只留给她一个冷漠挺拔的背影,正大步走入别墅大门。
这座华丽的牢笼,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而她的囚徒生活,也正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