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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北疆的月色,清冷如钩,洒在连绵的营帐上,映出一片肃杀的银白。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林寒渊并未安寝,她正伏案于一张巨大的北疆地图前,指尖划过一道道山峦、河谷与荒漠。地图上已被她用朱笔细致地标注了各处关隘、水源地、以及近期狄人活动的区域。

韩明肃立一旁,低声汇报着连日来斥候探查的结果:“……黑水河谷一战后,狄人小股游骑明显收敛了许多,但据边境牧民反映,往北二百里的秃鹫沟附近,近来常有陌生狄骑出没,约五六十骑一队,行动诡秘,不像是寻常抢掠。”

林寒渊目光凝在地图上秃鹫沟的位置,那里地势复杂,沟壑纵横,是天然的藏兵之地。“不是抢掠,那便是窥探。”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们在找我们的弱点,或者说,在评估我这个新来的‘女将军’有多少斤两。”

她深知,初来北疆,斩杀王犇锐气虽立了威,但真正的尊重,需要用敌人的头颅和实实在在的胜利来换取。这支狄人侦察队,就是送上门的试金石。不仅要打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彻底,方能真正震慑那些暗处窥伺的目光,也让麾下这些骄兵悍将彻底归心。

“传令,”林寒渊的声音打破帐中的沉寂,“让王犇、赵青(另一位中层将领)来见我。”

片刻后,王犇与赵青步入大帐。王犇身上的杖伤未愈,行动间仍有些僵硬,但眼神中的桀骜已收敛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赵青则是个沉稳的中年将领,素以谨慎著称。

林寒渊直接指向地图上秃鹫沟附近的一个屯民点:“据报,此地屡遭狄人骚扰。我意在此设伏,全歼这支狄骑。”

赵青沉吟道:“将军,秃鹫沟地形复杂,利于敌军藏匿也利于其逃脱。我军若大队人马前往,极易打草惊蛇。若兵力过少,又恐反被其所噬。”

王犇哼了一声,虽未反驳,但脸上也写着不看好。在他看来,对付这种滑不溜手的狄人探马,劳师动众往往徒劳无功。

林寒渊唇角微扬,成竹在胸:“谁说要大军开拔?我们不仅要打,还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她手指点向屯民点外那片看似平坦的草甸,“他们不是喜欢抢粮吗?我们就送他们一场‘粮草’。”

她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派一队人马伪装成运送粮草的辎重队,故意途经那片草甸,露出破绽引诱狄人出击。而主力则提前埋伏在草甸两侧的矮丘之后。“关键在于这里,”她的指尖重重落在草甸中心区域,“这片草甸看似平坦,实则下方有暗沼,平日无碍,但大批骑兵快速冲锋,马蹄极易陷落。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引进去,困住他们!”

王犇眼前猛地一亮,他久在北疆,自然知道有些草甸下暗藏玄机。赵青也露出恍然与钦佩之色。

“王犇,”林寒渊看向他,“你熟悉此地,带人连夜在草甸边缘及关键路径上,挖掘陷马坑,布置绊索,务必隐蔽。”

“末将领命!”王犇抱拳,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被委以重任的跃跃欲试。

“赵青,你率弓弩手埋伏于两侧矮丘,待敌军陷入混乱,听我号令,覆盖射击,阻断其退路与援兵。”

“是!”

“韩明,你精选五十名擅射之士,随我藏于辎重队中,待敌近前,先发制人。”

“将军,您要亲临前线?太危险了!”韩明急道。

林寒渊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不去,如何能让狄人相信这是真的辎重队?此战,我必要亲见其覆灭。”

计议已定,整个朔风营如同精密的器械,在夜色中悄然运转起来。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一支看起来护卫松懈、车辆沉重的“辎重队”缓缓行至那片死亡草甸。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湿土的气息,看似宁静,却杀机四伏。

林寒渊混在护卫中,粗布衣衫掩去了玄甲的光芒,但腰间的破军剑却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耳畔是车轮辘辘与风吹草叶的沙沙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烈。就在一些士兵开始心生焦躁之时,远处地平线上,烟尘骤起!紧接着,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数十名狄人骑兵挥舞着弯刀,狂呼着如同旋风般冲来,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杀戮的光芒。

“稳住!”林寒渊低喝,压制住队伍本能的骚动。

狄骑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他们狰狞的面容和雪亮的刀锋。就在他们冲入草甸,即将接近车队的那一刻,林寒渊猛地举起手,厉声道:“放箭!”

早已准备就绪的“护卫”们瞬间掀开车上的伪装,露出强弓劲弩!箭矢如雨点般泼向迎面冲来的狄骑,冲在最前的几人顿时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两侧矮丘后鼓声大作,赵青率领的伏兵现身,密集的箭雨封锁了狄骑的退路与侧翼。

狄人首领见状大惊,意识到中计,急忙呼喝着想要撤退。然而,他们的战马在惯性下冲入了草甸深处,马蹄纷纷陷入暗沼,速度骤减,阵型大乱。预先布置的绊索接连发挥作用,将慌不择路的狄骑绊倒,陷马坑更是让后续跟进的骑兵人仰马翻。

“杀!”林寒渊拔出破军剑,身先士卒,率领伪装成护卫的精锐冲向陷入混乱的敌群。王犇也带着埋伏已久的步兵从侧翼杀出,如同铁钳般合围。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被困在泥沼与陷阱中的狄骑,失去了骑兵最大的优势,成了弓弩的活靶子和步兵长枪下的亡魂。不到半个时辰,战斗结束。五十余名狄骑,除少数几人被俘外,尽数被歼。朔风营仅伤亡十余人。

当林寒渊命令将缴获的狄人战马、兵器登记造册,并将部分被劫掠的粮食(本是诱饵)分发给附近饱受荼毒的屯民时,那些原本只是因军令而服从的士兵们,眼中开始闪烁出发自内心的信服与炽热。

王犇拖着伤腿,走到林寒渊面前,这一次,他抱拳行礼的动作标准而有力,黝黑的脸上再无半分不敬,只有沉沉的叹服:“将军神机妙算,末将……心服口服!”他知道,这一战不仅赢了,更赢得巧妙,赢得了军心,也赢得了北疆人对强者最基本的尊重。

林寒渊微微颔首,目光却已越过遍地的狼藉,投向更北方广袤而未知的草原。初露锋芒,只是开始。她知道,经此一役,朔风营的脊梁正在挺起,但北狄主力的阴影,依旧如同远天的乌云,沉沉压境。而朝堂之上的风刀霜剑,也从未因边关的胜利而停歇。她的路,才刚刚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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