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金库的冷光打在桑颖脸上,她握着父亲钥匙的手渗出细汗。这把黄铜钥匙藏在父亲书房《资本论》的书脊夹层里,前世直到家族破产清算时她才偶然发现,却为时已晚。
“桑小姐,还需要其他服务吗?”银行经理站在保险箱室外,声音隔着厚重的金属门显得模糊。
“不用,谢谢。”她声音平稳得不似自己。
当保险箱门缓缓拉开时,桑颖屏住了呼吸。里面只有一个黑色档案袋和一个小巧的沉香木盒——与前世她看到的空荡荡的保险箱截然不同。
档案袋里是一叠财务文件,最上面那份用红笔圈出了三处转账记录,收款方都是”LJ控股”。桑颖手指微颤,这正是林曼暗中控制的空壳公司。父亲早就知道了。
当她打开那个雕着木兰花的沉香木盒时,一枚子弹滚落到掌心。铜制弹壳冰凉刺骨,底部刻着日期:2023年5月18日——父亲死亡前一周。
盒底还藏着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桑颖瞳孔骤缩。这是一份契约,纸张已经泛黄,右下角两个签名中,一个是周鸿振飞扬跋扈的字迹,另一个…她死死盯住那个笔力遒劲的签名:苏云山。
她的外祖父。
“不可能…”桑颖膝盖发软,不得不扶住保险箱门。母亲去世时她只有六岁,但清楚记得外祖父在母亲葬礼后突发心梗去世。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些事。
契约内容更让她心惊:周鸿振与苏云山约定共同开发”桑园项目”,利润六四分成,但最下方的补充条款用红墨水写着:”若一方违约,另一方有权接管全部资产及直系亲属监护权”,那抹红色在多年后依然鲜艳如血。
契约日期是1999年12月24日——周明辉的生日,也是莫小雨纹身日期的前一天。
手机突然震动,桑煜发来消息:「董事会十分钟后开始,陈立带了律师」
桑颖迅速将文件拍照后放回原处,只带走那枚子弹。走出银行时,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外祖父可能还活着?这与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而”桑园项目”又是什么?
董事会会议室里的气氛比上次更加剑拔弩张。陈立身边坐着个鹰钩鼻律师,两人面前摊开的文件上”股权质押”几个大字格外刺眼。
“这是最后的解决方案。”陈立推了推金丝眼镜,”用集团5%股权做担保,换取隆盛的独家供货权。”
桑颖看向桑煜,少年脸色铁青。5%听起来不多,但加上周氏暗中收购的份额,足够让他们失去控股权。
“我反对。”她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隆盛背后是周氏,这等于把刀递到敌人手里。”
陈立冷笑:”桑小姐,商场不是过家家。永昌火灾后原料价格飞涨,隆盛的报价能省下九位数资金。”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各位董事,”在座都有家要养。”
几位董事开始交头接耳。桑颖注意到林曼今天涂了新的指甲油——猩红色,与匿名彩信里那只手一模一样。
“说到永昌火灾…”桑颖打开笔记本电脑,”我拿到了消防局的初步报告。”她投影出一张照片,”起火点附近的监控虽然损坏,但路口摄像头拍到了这个。”
照片上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永昌仓库后门,车牌被打码,但车窗里伸出的手戴着枚独特戒指——周明辉从不离身的翡翠扳指。
会议室一片哗然。
“这不能说明什么!”陈立猛地站起,”周总那几天在海南!”
“奇怪,我没说是周明辉啊。”桑颖微笑,”陈总怎么知道这辆车是他的?”
老董事王叔重重拍桌:”够了!陈立,你最好解释清楚!”
混乱中,桑颖看到林曼快速发了条信息,指甲在屏幕上留下几不可见的红色痕迹。
“各位。”桑煜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稳,”我提议暂停所有与新供应商的谈判,成立特别调查组。在此期间…”他看向桑颖,”由我姐姐暂代运营总监一职,负责原料供应危机。”
桑颖心跳漏了一拍。运营总监这个职位前世最终落入了陈立派系手中,成为蚕食桑氏的第一步。
投票以4:3险胜。散会后,陈立经过她身边时压低声音:”别以为赢了。你父亲当年也风光过。”
桑颖反唇相讥:”是啊,所以他死了,而你还活着——像蟑螂一样。”
走廊拐角处,桑煜拽住她手腕:”跟我来。”
顶楼天台的风吹散了桑颖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弟弟递过一部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段模糊的监控视频。
“昨晚有人潜入爸的书房。”
视频显示一个黑影熟练地避开所有监控死角,动作之专业绝非普通窃贼。那人似乎在找什么,最后空手而退。
“保险箱钥匙还在我这儿。”桑颖下意识摸向口袋,”他们找什么?”
“也许和这个有关。”桑煜调出另一份文件,”我整理了爸最后三个月的行程记录,他去世前每周都去这家疗养院。”
桑颖盯着那个地址——青山疗养院位于城郊,以高端阿尔茨海默症护理闻名。前世父亲死后,她曾收到过疗养院的通知书,当时以为是诈骗。
“明天我们去看看。”她刚说完,手机突然响起警报——安全屋的监控被触发。
画面显示莫小雨正慌张地往背包里塞东西,而另一个镜头拍到公寓楼下停着两辆陌生黑色轿车。
“我得走了。”桑颖抓起外套,”查查周明辉今天的行程,特别是中午11点到1点之间。”
桑煜皱眉:”那个私生女有危险?”
“她是鱼饵。”桑颖已经冲向电梯,”而周明辉终于咬钩了。”
安全屋楼道里弥漫着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桑颖握紧电击棒,悄无声息地靠近门缝下透出的光亮。
门没锁。客厅一片狼藉,莫小雨蜷缩在沙发后,彩虹头发在昏暗光线中格外扎眼。看到桑颖,女孩猛地跳起来:”你怎么才来!”
“周家的人?”
“四个,带着家伙。”莫小雨拽着她往卧室走,”我从我妈那儿偷了这个。”她掏出一部老式手机,”里面有个加密相册,全是’蝶账’照片。”
桑颖接过手机,心跳加速:”你妈呢?”
“回老家了,暂时安全。”莫小雨突然压低声音,”但我发现个更劲爆的——周明辉不是你最大的敌人。”
卧室窗外突然闪过手电光。桑颖一把拉过莫小雨蹲下:”什么意思?”
“周家老爷子最近见过一个人。”女孩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我妈偷拍的。”
照片上,周鸿振的轮椅停在一间茶室门口,对面站着个穿唐装的清瘦老人。虽然只是背影,但那挺拔的身形与桑颖记忆中的外祖父惊人地相似。
她喉咙发紧:”什么时候拍的?”
“上周三。”莫小雨突然瞪大眼睛,”他们回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桑颖迅速扫视房间——衣柜太小,窗户有防盗网。她猛地掀开床板,下面是中空的储物空间。
“进去,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那你呢?”
桑颖已经拨通了郑叔的电话:”按计划行事。”说完把手机塞给莫小雨,”保持通话,郑叔会定位你。”
她刚合上床板,门就被踹开。两个黑衣壮汉闯进来,为首的刀疤脸冷笑:”桑小姐,周总请您喝茶。”
桑颖整了整衣领:”带路。”
他们没搜房间。下楼时,桑颖数着台阶——二十三级,左转,出口应该有个配电箱。就在经过拐角处时,整栋楼突然断电。
黑暗中她肘击身后人的腹部,趁对方弯腰时夺过电击棒。另一个打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电得倒地抽搐。
“小雨!现在!”她大喊。
彩虹头发的女孩像野猫般从黑暗中窜出,两人狂奔向巷子另一端。身后传来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但郑叔安排的车已经等在路口。
车门刚关上,莫小雨就哇地吐了出来。”操…太刺激了…”她抹着嘴,眼睛却亮得惊人,”你练过?”
“女子防身术,周明辉教的。”桑颖苦笑。前世那些”贴心”的课程,原来都是为了让她在最后反抗时死得更”合理”。
郑叔从后视镜看她:”直接回家?”
“不,去青山疗养院。”桑颖检查莫小雨给她的手机,”趁周明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莫小雨凑过来:”你去那儿干嘛?”
“确认一件事。”桑颖点开照片中那个唐装老人的背影放大,”关于我外祖父是否真的死了。”
车子驶入夜色时,桑颖注意到后视镜里有辆摩托车远远跟着。骑手戴着全盔,但脖颈处露出一截纹身——是串数字,隐约可见”1224″几个数字。
周明辉的人?还是…她想起父亲保险箱里那枚刻着日期的子弹,心跳突然加速。如果外祖父真的还活着,他是朋友还是敌人?
疗养院轮廓渐渐出现在山路尽头,像头蛰伏的兽。桑颖握紧口袋里的电击棒,无论里面等着什么,这一世她都不会再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