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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鸢儿,娘的鸢儿。”

“应月?不是还病着,何苦还再跑一趟?”

床幔半掀,杜二小姐看着病弱的女儿,眼泪如堤坝崩塌,汹涌而出。

世家贵族小姐,就连情绪都得收敛着。

美妇用帕子捂眼睛,哭声闷着,只紧紧攥着女儿的手。

被礼仪规矩约束了近三十年的杜二小姐,竟破天荒地没抹脂粉,不戴珠钗,哭得脊背微颤。

母亲总能唤起心底易溃的破碎,掀起归家的思潮。

子鸢半坐起来,替母亲拭泪。

“娘,鸢儿没事了,只染了阵风寒,一路上和姐姐们说说笑笑,在这寨子里像是自家一样松快。大家都待我很好。”

虞长生弯腰,手轻搭在美妇的肩上:“应月……”

“啪!”

瘦弱的美妇转身就甩了雄武高壮的虞将军一耳光。

淡淡的药香在鼻息散开,虞长生忙捂着妻子的手放置在脸颊:“打了我就莫要再气恼,坏了自己的身子。”

杜应月挣开,

她肤色惨白,就连唇色是病白,唯有眼睛泛着点红。

老虎寨四个当家的退至门外,孙鹊儿站在门口,凌子川双手交叠立于床尾。

虞长生不敢再去触碰,着一身盔甲俯身塌腰,试图贴着娇美娘。

杜应月忽地起身,狠狠推开虞长生。

夫人娇弱,无法撼动分毫,又气又恼指着男人鼻子说:“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这外室子,与山匪合谋,骗拐我杜家的女儿。你若嫌子鸢是个女儿,只管和我说便是,何至于做这等子混事,羞辱我杜家?”

“不是……”

“怎么不是?哪里不是?鸢儿现下是好着,所以你可以冷静地继续做你的大将军,日后还可以继续心无旁骛地征战沙场。说什么为了家国,说什么为了百姓,从不考虑我们心中所想。若是我的女儿有了什么好歹,你可会有半点难过?”

“月儿,子鸢亦是我的女儿,我怎会不难过。我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

杜应月根本不给虞长生说话的机会,

文人争吵起来,话一句接一句:

“你说他不是你的儿子,别人家的孩子你都能全心全意将养着,我的女儿你就只当做一个好看的摆件。”

“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你若真嫌子鸢是个女儿,我杜应月也不是非要倚仗虞府光辉,大可自立了门户带着我的女儿远离你们的纷争。”

“虞子鸢,也可以叫杜子鸢,她是我杜应月的女儿,不必非要做你虞长生的女儿。”

虞子鸢从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声音清冷,表情决绝,杀的父亲连连败退。

她心里害怕,

害怕父母真的会分开。

但仔细想想,纵然二人分开,依然是她最爱的爹娘。

只是,

哪怕受了再多的委屈,

很快又会被阖家团圆的欢乐所化解。

她会记得每一次的拥抱,会记得每一次的礼物,

不是礼物的价值,

而是感受被时时惦记的思念。

若是父母和睦,只坐在凉亭内一起说说话又或是用膳时的闲聊乐谈,都是美好的。

挚亲陪伴左右,如春水抚波,悠悠晃晃,醉人心肠。

想着想着子鸢又担忧起来,

担忧离开虞府后杜二小姐的处境。

外祖定会大发雷霆,姑母又会来做说客,皇后皇上再送来赏赐安抚,压的杜二小姐只得妥协。

“月儿,此事是我不好,我虞长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唯独对不住你。你我夫妻十余载,我就这么在外征战十余载,还带回来一子惹得满城非议。但只一点,凌子川绝非外室子,他的的确确是我在昌丹战场捡回。

我是期盼过能诞下一子,也是遗憾过没有一个儿子,可鸢儿聪慧乖巧,怎能不惹人疼惜?更何况鸢儿是你所生,我更是欢喜。我总是在想,是一个女子也好,带兵打仗真刀真枪,是要见血的,若为女郎何尝又不是一幸事?”

“他是不是你儿子都和我没干系,出了这等子烂事,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子鸢离开。”

“月儿不要,如若凌子川真的做了这等混事,我即刻就会把他逐出府邸。”

凌子川指节抠住掌心,泛出病态的青白。

他喉结上下滚动,张了张嘴,唇瓣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该说什么呢?

被利用,被欺骗,被抛弃,

但什么都是真的。

他有什么立场去说留下。

在卫朝,农夫之子,还是农夫,

不过是仰仗将军慈爱,才得以入了天宫,一窥奢靡。

哪怕是做虞小姐手里的一把刀,都轮不到一介农夫之子。

前仆后继的世家,哪一个不是心心念念,绞尽脑汁地攀附虞长生?

“鸢儿,告诉爹爹,是谁害你来的?”

凌子川捏紧衣角,汗水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衣衫,眼眶发红。

他闭上眼,不想听见注定的结局。

张家村回不去,老虎寨留不住,若虞府将他逐出去,最后的家也荡然无存。

“是朝廷的人和山匪勾结,使了银两,把我拐来的。”

凌子川骤然睁眼,不可置信地隔着一层床幔去看虞小姐。

人影半卧,好似醉海棠垂枝,朦朦胧胧,犹如雾里看花。

一场风波在虞小姐权衡利弊下的妥协之中消散。

杜二小姐与虞将军重归于好,凌子川也得以继续留在虞府。

新上任的赵刺史姗姗来迟。

新科状元赵玉生出身寒门,渔州人士,年十九。

“将军,这老虎寨该当如何处置啊?”

虞长生看向自己的女儿,大手一挥:“自然是杀之!”

门口的四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噗通跪在地,却不敢多言。

子鸢急忙出声道:“不若招安,化干戈为玉帛。”

赵玉生身着鸾鸟绯红圆领官袍,戴软脚蹼头,配鍮石带,弯腰拱手抱拳道:“虞小姐有何见解?”

“既老虎寨已成了规模,上上下下有条不紊,都是些流民抱团取暖,还开垦了荒山,不若招安,编入附籍,分了土地,免去三年赋税,形成村落,又能收纳更多流民。

开仓放粮,终归是一时之功。若流民得了土地,山匪有了附籍,百姓有了活儿干,能填饱肚子,自也不会再聚众闹事。

这几个当家的虽手上有了人命,我细细查了,确是些赃官污吏。此事非他们之错,乃朝廷之过,理应豁免。若是这招安有了典范,穗丰遍地流民很快就会变为遍地粟米,供养天下人,赵刺史这治绩,自也会被天子所见,为百姓所歌。

子鸢愚钝,乃妇人之见,让大人见笑话了。”

虞长生附和:“是,小女子鸢素来爱文墨,总爱指点,刺史不要放在心上。”

赵玉生微起身,向床幔瞟了一眼,只见一道娇影。

他收了眼,心里暗忖不愧为中书令的外孙女儿。

“我觉得甚好。虞小姐心系百姓,此法甚妙,既省了朝廷银两,又鼓励流民开垦荒山,还能招安山匪,维持穗丰安稳。

其实这一路走来山匪刁蛮者有之,却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如同这老虎寨般收留流民,只为混口饭吃。

这老虎寨当家的若是愿意上附籍,便将这方圆荒地拨给老虎寨,再刻一石碑,免了三年赋税。”

“愿意!愿意!”林强急切开口:“若是能有土地与附籍,草民定带着寨民安居乐业,给朝廷上缴赋税。”

“只还有一事。”许晏犹豫开口:“四姐……”

不等虞长生说话,子鸢直言:“既没伤我,便放了吧。”

回花都那天,穗丰迎来了一场小雨。

久旱未逢甘霖,淅淅沥沥的小雨都能让人喜不胜收。

寨民们立于雨中,携花提篮相送。

“盈盈,你日后一定要再来啊!我昨儿个夜里想你想的都哭哩,你比我娘待我好,你送的桂花糖糕我尝了,当真同你说的一样甜滋滋的!”

“不是盈盈,是虞小姐。”

“怎的不是盈盈,盈盈和我说的她是盈盈,那便是盈盈。”

虞子鸢掀起帘子,只见赵生弟带着其他姑娘们在雨里红着眼冲她挥手。

马车渐渐驶远,子鸢喊道:“以后不要叫赵生弟啦!”

“盈盈,那你给我取个名字罢!”

“叫赵栖梧可好?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栽桐引凤,吉祥不凡。”

“这个名字好!但我还不会写字哩,下次你来教我写自己名字罢!”

“好!你快回去!”

老虎村的石碑渐渐缩小,子鸢催促着,望见了立于最后方的一道俊俏女影。

乌发红唇,高大雄武,正握着佩剑凝着她。

子鸢探出头,朝她们挥手,引来更激烈的哭声。

雨水打湿衣袖,手腕被攥住,忽地将她拉入马车。

虞子鸢坐回软榻,手僵在半空,还被少年捏着。

“阿兄?”

“你还病着,不能见风。”

“嗯。”

见凌子川仍没收手,子鸢说:“劳阿兄挂念,日后不会了。”

掌心滚烫,能感受到此起彼伏凹凹凸凸的疤痕。

她试图收手,那力道正正好好,不疼不刺,却也无法挣脱。

“承蒙虞小姐关照,铭戢五内。”

虞子鸢惊诧抬眸。

黑目里印着她的容颜,凝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凌子川,何时积累了这般文采?

察觉出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子鸢暗骂自己不该如此。

人都是会成长的,想那新科状元赵玉生也是寒门出身,亦是文采斐然。

凌子川继续道:“替钱娘子和玉璋谢过虞小姐。”

钱娘子上了老虎村的附籍,凌玉璋跟着姑娘们一起学手艺。

张家村排外,老虎村初立,林强虽彪悍狂躁却也是个讲公道义气的。

经赵玉生查处,抢劫乃欲加之罪。

林强本是个磨刀匠,在穗丰水木县立了门户,与屠夫家的小娘子说了亲。是日,强提着礼登门,撞遇富商古宝财强迫娘子。当即大怒斗殴,打的那富商鼻青脸肿。

后古宝财花了银两上下打点,便添了一条抢劫之罪,倒把林强押入监中。

没过月余,林强又趁着流民暴动冲入监子,逃之夭夭。街坊邻舍知他没了父母,是条好汉,都资助他银两,当即拖着行李包裹来了山上做了匪子。

将钱娘子和玉璋安排在老虎村是再好不过。

“阿兄不必言谢,娘子没了丈夫,安家立身并非易事,加之妖道惑众,一时鬼迷心窍而已。而今她也受了惩罚,被张家村的人剥了衣服沉塘险些溺死,实乃大辱。钱娘子有错,但也不应被如此对待。若能带着玉璋有个落脚的地,兄长也能稍减牵挂。”

琉璃碎玉垂珠钗摇摇晃晃,

虞小姐永远都会用最小的恶意,说出最宽慰的话语。

“玉璋给你找了黄润,以表谢意。”

少年从身后拿出一个长条楠木盒,上面镶嵌着蔷薇石英,镌刻着凤凰展翅的图腾。

蔷薇石英色润质硬,在光线下折射出淡粉光泽,似是朵朵樱花瓣。

然凌子川依旧没松手。

子鸢没做思考,接了沉甸甸的木盒软声说:“阿兄,手疼。”

少年这才放了力。

目光炙热,聚在腕上,虞子鸢打开木盒回避。

木盒两层,上层是约莫三丈黄润。

黄润细布又称“蜀布”,是汉晋蜀中特产的一种细麻布,未经漂白,其色微黄,故名曰黄润。

是将苎麻精细加工后,做出来的高级纻,乃专做夏衣的名贵衣料。

筩中黄润,一端数金,而今盛产于穗丰,是相当名贵的布料。

女儿家到底是对衣裳首饰没有抵抗力,子鸢不禁伸手轻抚料子。

果真是柔软滑润,又轻又细。

第二层是五十两黄金,整整齐齐摆放在内。

子鸢望着黄金怔住片刻,看向凌子川。

少年脸色如常,她按下疑惑问:

“玉璋妹妹怎装了银两进来?她们孤女寡母已是不易,若是没个银两傍身,也是艰难。我不缺金银,阿兄还是托人送回给妹妹。”

“她们的一点心意。”

“这心意可太贵重了,子鸢承受不起。”

“前些日子找你拿了钱,她们现下不窘迫,自然应该归还。”

虞子鸢到底还是收了。

她不在意钱财,但也明白无论穷富高低都有尊严脸面。

虞小姐抱着楠木盒满眼欢喜,

闪闪发光的蔷薇石英更是让她爱不释手。

凌子川唇角微微上扬。

他适时开口:“子鸢,我来虞府是受了挑唆。钱娘子让玉璋假死骗我,向我哭诉曾与将军有一段情,还说我是虞将军流落在外的外室子,并将玉璋之死,说乃杜氏之过。我看着玉璋蒙着白布躺在草席上,信以为真,怀着满腔怒火来了虞府。”

虞子鸢不想搭话。

自小受到的礼数,还是让她回了一句:“我以为阿兄的嘴只会吐出冰渣子。”

苦涩蔓延,一千个日日夜夜被仇与怨填满,错把恩人当仇人的满腹辛酸彻底化开。

千言万语到嘴边,最后只能无力地说一句:“是我之错。”

是了,

虞小姐多少次与他沟通,

他一次没听,

多少次劝他找虞将军把话说开,

他冷脸以对。

他有什么脸面再求原谅?

虞子鸢将楠木盒置于腿上,闭眼半倚在榻。

她不想同凌子川一驾马车,

奈何父母起了争执,

须得留出空间给二人谈话升温,

子鸢心里默默叹气,希望风声盖过对面的呼吸声。

马车走得慢,直到圆月高挂枝头,终回了虞府。

凌子川率先下了车,搬来高凳立于旁。

子鸢抱着楠木盒,提着衣裙,踩在木凳上。

花都不似穗丰炎热,夜里还有阵阵凉风吹来。

裙袂飞扬,月华普照下,好似抱琴飞天神女。

孙鹊儿正欲上前搀扶,少年将手搭在子鸢腰间,将人带下了车。

子鸢适才站稳,一丫鬟风风火火跟阵风儿似的跑出来。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姐若是有个什么好歹,鹃儿也不活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若是病逝,你也跟着我去了?”

“小姐待我极好,无论去哪里我都得陪着。”

“不许,出嫁银两不想要了?”

“没了小姐庇佑,嫁给谁都是遭难,不如死了陪小姐。”

孙鹊儿听着不免有些伤感。

原书中曾提起一笔,子鸢逝世,鹃儿相随,

确是主仆情深。

“你们这俩丫头,什么死了活了,这不都好好活着?”

子鸢乳娘香姨告假归来,烧了火盆,摆在门前。

火盆矮小,丁点儿火苗,燃着松柏枝,烧了黄纸与纸钱。

子鸢用清水净手,点燃香火,面向东方虔诚祭拜。

凌子川站在旁边看着,

香姨倒了水,又重打了一盆清水走向凌子川。

凌子川学着子鸢过完流程后,虞长生高举桃木枝火把,点燃燃料。

香姨在旁边高喊:“神火燃起,晦气尽去,邪祟消散,福泽降临。”

火焰腾升,火光映红四周。

虞子鸢稳步跨过火盆,

杜应月用沾有清水的柳枝轻洒在子鸢肩膀处。

“清水洒身,灾厄不侵。”

鹃儿和鹊儿撒上少量五谷杂粮。

“五谷加身,福运常临。”

凌子川跟随在后,一比一还原。

香姨拍手,笑着说:“妥了。少爷这规矩礼仪也是学的越来越像样了,有咱们夫人那么回事儿了。”

杜应月点头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

想到刚刚的事,虞子鸢面色凝重,跟着父母亲回了梅花园。

凌子川紧随其后。

夏日的梅花树,不开花,只长叶子。

光秃秃的树干吊着绿叶,月色中,园中零零星星挤出几朵娇艳的鸢尾花,遮蔽在梅花树的庇佑下,像是翩翩起舞的紫蝴蝶。

杜应月拉着女儿坐下。

“鸢儿这是心里有事?”

虞长生在书案前装模作样写公文,

凌子川坐于虞长生身旁,凑身假装看空空如也的绢帛。

子鸢素来乖巧,自幼捧着书读,跟着杜应月学管家之术。

五六岁起,便能独自解决府中大小事宜,鲜少会来梅花园商谈。

虞子鸢深吸口气,说道:“我不想去国子学了。”

“什么?”杜应月不敢置信,惊站起:“这是为何?”

“就是不想。”

“凡事都有个缘由,怎的说不念书就不念了?”

虞子鸢迎着杜二小姐的怒火,不敢再说了。

她只是不想再和凌子川待在一起。

此人心计颇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无底线。

此劫凶险,险些丧命。

若非凭着常胜大将军的美名在外,换做是任何一个女子,怕是命丧于此。

她只怕哪里招惹了他,一不小心又引来横祸。

凌子川望向茶桌的方向,

小姑娘正拽着杜应月的衣袖,小声地央求:“也不是非要去国子学,在家里请个夫子回来也是好的。娘只说同意不同意。”

凌子川蜷缩手指,心下明了。

哪里是不想去国子学,分明是不想见他。

“那我就是更不懂了。既不是讨厌读书,为何就不愿去国子学?”

“娘,女儿体弱,受不得风。”

天底下所有孩子逃避读书的借口都是一样的。

“虞子鸢,你只管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何?有人在学堂里欺负你?”

虞子鸢摇头:“没人敢欺负我。只是体弱,不愿走动。”

杜应月不语。

她只得抱住母亲,糯声糯气说:“娘,你就答应鸢儿吧。”

杜应月推开子鸢,背过身道:“不可。国子学,不仅仅是读书,还要学人情往来,规矩礼仪。若是整日待在家里做个书闷子,只会被人吃干啃净,磋磨至死。”

“娘不可以教我吗?”

“这些都是要刻在骨子里的,纸上谈兵,又有何用?”

杜应月狠着心肠,绝不回头多看女儿一眼。

女子地位卑贱,若是貌美才高,就像抱着珍宝的绵羊,总会被黑狼觊觎惦记。

她为人母,必须也一定要教会女儿该有的手段。

柳永言:父母养其子而不教,是不爱其子也。虽教而不严,是亦不爱其子也。

虞子鸢正欲掉泪,

虞长生忽地插言说:“皇上知你在穗丰的政策,说你若是男儿身,必要封鸢儿为下一个中书令。人人都羡慕我有个好女儿,得圣上嘉赏。鸢儿如此才高,定不会做那缩头乌龟逃避对否?”

子鸢眼睛亮如星辰:“爹当真为我骄傲?”

“何时骗过鸢儿?”

“那子鸢在爹心里是不是有咏絮才?”

“何止是咏絮才,别说是谢女道韫,班姬都是能比过的。”

子鸢收了泪,那点子烦恼很快抛之脑后:“那我便去。只是,我要另坐一辆马车,可行?”

杜应月软了心,抱住女儿说:“你一人坐五辆马车也是可行的。”

凌子川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梅花园的。

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带着虞小姐的世界。

门外空间辽阔,却也狭窄,

疯狂汲取他胸腔里的空气,像是塞满了蓄水的棉,每一次心跳都沉重有力,带来钝痛。

他走回翠微堂,步态平稳,一如往常。

曾经让他揣测的善意,变成锋利刀刃将他捅穿。

轻薄月色压在身,重的抬不起脚,步步踩在碎掉的血肉上。

虞小姐不会用言语表达厌,甚至不会花时间花功夫报复,

她只会远离,

体体面面的远离,

连赎罪的机会都不会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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