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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城:焚信小说免费资源,豫城:焚信在线阅读

豫城:焚信

作者:豆豆不豫

字数:391660字

2025-08-16 21:01:48 连载

简介

《豫城:焚信》这本现言脑洞小说造成的玄念太多,给人看不够的感觉。豆豆不豫虽然没有过多华丽的词造,但是故事起伏迭宕,能够使之引人入胜,主角为林晚周凛。喜欢现言脑洞小说的书友可以一看,《豫城:焚信》小说已经写了391660字,目前连载。

豫城:焚信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冰冷的手机屏幕,幽幽照亮林晚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与烟灰。那两张照片并排躺着,像两个沉默而巨大的伤口,又像两座无声的桥梁,在死寂的工作室中嗡嗡作响。

周凛那只手。那只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的手。惨白灯光下,它显得那么脆弱,手背上固定输液针头的胶布刺眼地宣告着主人刚刚经历的劫难。而它却用尽所有力气,死死攥着那支小小的、廉价的白色药膏管。塑料管身上沾染的污渍和几道清晰、深刻的指痕,无声地诉说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尾部那点凝固的白色膏体,在强光下倔强地挺立着,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泪珠,更像一颗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种。

林晚的视线死死焦着在那一小点凝固的膏体上。那是她笨拙的关心,是她慌乱中唯一能抓住的、试图减轻他痛苦的可怜道具。它早已空了,毫无实际用处,却被他如此珍重地握在鬼门关的门口。

“呜……”

一声破碎的呜咽终于挣脱了她死死捂住的嘴唇,在弥漫着焦糊味的死寂空间里荡开。这声音像打开了闸门,积蓄已久的洪流轰然决堤。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工作台边缘,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恐惧的、绝望的颤栗,而是被一种巨大而陌生的洪流冲击得摇摇欲坠。那洪流是滚烫的酸楚,是撕裂般的痛,是难以置信的震撼,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的狂喜与后怕交织成的惊涛骇浪。

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冲刷着脸上的污迹,留下狼狈不堪的沟壑。她哭得撕心裂肺,像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所有的委屈、恐惧、孤独和那深埋心底、不敢触碰的渴望,都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喷薄而出。她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刺鼻的焦糊味,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哽咽。手机屏幕的光线映着她狼狈的脸,和那双在泪水中奇异地燃烧着、越来越亮、越来越清醒的眼睛。

周凛收到了她的心声。那根深深扎入新土的钢柱照片,是她从灰烬中挣扎爬出的宣告。

而她,也收到了他的回应。不是言语,不是宽慰,只是一个紧紧攥着空药膏管的姿势。一个伤痕累累、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人,用尽全力攥着一点象征她存在的、无用的东西。

这沉默的坚持,比任何话语都沉重千倍。

工作室里令人窒息的死寂被彻底粉碎了。电脑风扇的低鸣,窗外遥远模糊的城市苏醒声,还有她自己无法控制的、剧烈的心跳和抽泣,交织在一起。空气里那浓烈的纸张焚烧后的焦糊味依旧顽固地弥漫着,混合着灰尘和冷却的咖啡气息,但此刻,这味道似乎不再仅仅是坟墓的气息。它带着一种毁灭后的余温,一种焚烧殆尽后空旷的、等待着重新填满的奇异感觉。

她的手指冰冷,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剧烈地颤抖着。视线模糊又被她粗暴地用手背抹开,死死盯着那只攥着药膏管的手,那点凝固的白色膏体。他一定很痛。心脏骤停后的复苏,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恐怕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可他偏偏要抬起手,要握住那支空管,还要用那只手,艰难地按下手机,拍下这张照片……

“傻子……”她对着屏幕哽咽地骂出声,泪水流得更凶,“周凛……你这个傻子……”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她。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她不能让这沉重的、用伤痛传递过来的连接,再次坠入冰冷的沉默。

她颤抖的手指终于落下,点开回复框。屏幕的虚拟键盘弹出来,幽白的光刺着她的眼睛。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戳下去,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控制的战栗,敲击屏幕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药膏空了,我明天带新的。】

打完最后一个字,她盯着这行简单至极的句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这算什么?笨拙的关心?迟到的回应?还是一种……确认?确认他们之间这条刚刚重新接通的、脆弱而滚烫的线?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充满焦糊味的空气,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犹豫、挣扎,最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重重按了下去。

“咻——”

信息发送成功的轻响,在死寂的工作室里如同惊雷。

几乎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林晚全身紧绷的神经像被拉满的弓弦骤然松开。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握着发烫的手机,身体顺着冰冷的工作台滑得更低,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金属柜门,蜷缩成更小的一团。泪水还在无声地流淌,但之前的汹涌和嘶喊已经平息,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劫后余生的安静。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轻微的眨动都耗费巨大的力气。视野里,那盆还在袅袅冒着青烟的灰烬,边缘似乎有些模糊。浓烈的焦糊味固执地钻入鼻腔,混合着灰尘和金属的冰冷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麻木感。

她不能睡在这里。地板太冷,气味太糟。这个念头微弱地闪过,但身体却像被钉死在地板上,连挪动一根手指都显得遥不可及。紧绷了太久的心弦一旦松弛,疲惫便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意志力。

意识在模糊的边缘沉浮。就在她即将坠入那片黑暗的、无梦的深渊时,一阵沉闷、持续、带着强烈存在感的震动,再次将她猛地拽回现实!

“嗡嗡嗡……嗡嗡嗡……”

手机!又是手机!就在她手边不远处的地板上,屏幕骤然亮起,幽白的光线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破了工作室里昏沉的黑暗!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抽,骤然惊醒!不是信息提示音,是电话!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在幽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周凛】!

他……打电话来了?在她刚刚发出那条信息之后?

刚刚平息的血液瞬间再次冲上头顶!恐惧、慌乱、难以置信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她。他能说话了?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很生气?还是……他想说什么?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炸开,让她根本无法思考。那只攥着空药膏管的手的影像,和此刻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重叠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压迫感。

她盯着那疯狂震动、屏幕闪烁的手机,身体僵硬,呼吸停滞。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嗡嗡的震动声持续着,固执地敲打着死寂的空气,也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

接?还是不接?

勇气像退潮般迅速消失。她不敢。她害怕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害怕听到任何可能打破这刚刚建立起来的、无言默契的话语。她害怕自己的笨拙会再次伤害他,或者,更糟的是,听到他声音里的疏离。

震动声终于停了。屏幕暗了下去。

工作室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她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在回荡。巨大的失落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虚弱感同时攫住了她。她看着那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像是打了一场败仗,浑身脱力。

然而,就在这寂静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

“嗡嗡嗡……嗡嗡嗡……”

手机屏幕再次疯狂亮起!【周凛】的名字固执地闪烁着,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比上一次更加急促、更加响亮!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这一次,那持续不断的震动声不再是单纯的噪音,它像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像周凛那只紧紧攥着药膏管的手,透过冰冷的空气,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

他一定要她接!他一定有什么必须要让她听到!

巨大的恐慌之下,一种更加强烈的冲动压倒了一切。她不能逃!就像刚才她没有逃离那盆真实的火焰一样!她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的手指,在地板上摸索着,终于抓住了那疯狂震动的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周凛】两个字在视野里跳动模糊。她用尽全身力气,指尖重重划过屏幕,按下了接听键!

“喂?周凛?你……”她急促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慌乱。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并不是周凛那低沉、有时带着点沙哑的嗓音。

“您好?请问是林晚林小姐吗?”一个陌生的、清晰平稳的女声响起,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晚瞬间僵住,所有冲到嘴边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握着手机,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只剩下茫然的空洞和冰冷的失落。

“……是,我是。”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

“林小姐您好,我是周凛先生的夜班护士,姓李。”对方的声音依旧平稳,“周先生现在不方便说话。他让我给您打个电话,并且……”

护士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

“他让我务必转告您,他收到了您的信息。”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收到了……然后呢?那句“带新的药膏”……是多余的吗?是打扰吗?她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另外,”李护士的声音继续传来,清晰地穿透听筒,“周先生委托我,有一件东西需要立刻给您送过去。他说非常重要。”

东西?林晚混乱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东西?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刚从鬼门关回来,能有什么东西给她?还“非常重要”?

“请问您现在的地址是……”护士询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晚下意识地报出了工作室的地址,声音机械。挂断电话后,她依旧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握着手机,茫然地看着眼前那盆已经彻底冷却、只余下灰黑色余烬的铁盆。

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工作室重新被昏暗笼罩。窗外,城市的喧嚣似乎更近了一些,远远传来车辆的鸣笛声。焦糊味依旧顽固地弥漫着,但林晚却感觉不到之前的窒息了。一种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悬疑感取代了之前的情绪。周凛让护士送来的……会是什么?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粘稠。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晚尝试着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一阵尖锐的酸麻感立刻传来,让她忍不住抽了口气。她扶着冰冷的工作台,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撑起身体。长时间的蜷缩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让她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不得不扶住工作台边缘才勉强站稳。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她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映在对面巨大的、布满灰尘的玻璃窗上——头发凌乱,脸上泪痕和烟灰交错,双眼红肿,衣服也皱巴巴地沾着地上的灰尘。像刚从废墟里爬出来。

她踉跄着走到窗边,用力推开了一扇紧闭的窗户。清晨微凉而潮湿的空气猛地灌入,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和尾气的味道,瞬间冲淡了室内浓重的焦糊味。她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清晰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工作室所在的老旧建筑门口。紧接着,是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远离窗边,仿佛害怕被楼下的人看见。她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踏在通往二楼的露天铁质楼梯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哐、哐”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神经上。

脚步声停在了工作室紧闭的门外。短暂的静默后,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

“咚、咚、咚。”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门口。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她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手,转动。

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淡蓝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年轻女人。她手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普通硬纸箱,箱子看起来有些分量。护士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时,显然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恢复了平静。

“林晚小姐?”她确认道,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有些闷。

“……是。”林晚的声音依旧干涩。

“您好,我是李护士。”护士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纸箱往前递了递,“这是周凛先生委托我务必亲手交给您的。”

林晚的目光瞬间被那个纸箱攫住。它太普通了,普通的牛皮纸颜色,没有任何标记,只在顶部用透明胶带封着口。它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装的东西似乎有些体积。

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纸箱冰凉的表面时,忍不住轻轻一颤。她接了过来。箱子比她想象的要重一些,沉甸甸地坠在手臂上。

“周先生让我转告您一句话。”李护士看着林晚接过箱子,继续说道。她的语气很平和,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郑重。

林晚猛地抬起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死死盯着护士,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护士看着她苍白憔悴、布满泪痕的脸,口罩下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他说:‘你烧掉了过去,现在该重建未来了。’”

护士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走廊里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林晚刚刚经历过焚烧、还一片狼藉的心湖,激起巨大的涟漪。

“你烧掉了过去,现在该重建未来了。”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抱着纸箱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烧掉过去……他知道了?他看到了她烧图纸?还是……他指的是别的?

护士完成了转交和转述的使命,微微颔首:“东西和话都带到了。林小姐,保重。周先生那边还需要人,我先回去了。”她说完,没有再多看林晚一眼,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下楼梯,脚步声再次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渐渐远去。

林晚依旧僵立在门口,怀里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纸箱。护士最后那句话在她脑中反复轰鸣——“烧掉了过去”、“重建未来”。冰冷的门框硌着她的背,清晨的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吹拂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惊涛骇浪。

周凛……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他送来的又是什么?

她猛地关上门,沉重的铁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将外面微亮的天光和城市苏醒的噪音隔绝在外。工作室重新陷入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浓重的焦糊味被涌入的新鲜空气冲淡了一些,但依旧固执地萦绕在空气中。

林晚抱着纸箱,几乎是踉跄着走到工作台前。她没有开灯,只是借着微弱的光线,将那个普通的纸箱放在了布满灰尘和烧灼痕迹的冰冷台面上。纸箱的冰冷触感透过薄薄的箱壁传递到她的掌心。

她站在那里,盯着箱子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着,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预感。她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摸索到纸箱顶部的透明胶带。胶带粘得很牢,她用力撕开,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胶带被撕开。林晚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潜入深水,猛地掀开了纸箱的盖子。

一股浓烈到呛人的焦糊味瞬间扑面而来!比工作室里残留的气味要浓烈十倍、百倍!那是纸张被彻底焚烧后的、带着绝望气息的余烬味道!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味呛得后退了一步,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捂住口鼻,眼泪被刺激得再次涌上眼眶。她强忍着不适,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向箱内。

纸箱里,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任何空隙地,塞满了东西。

不是别的,正是灰烬!

大片大片、灰黑色的、带着无数细小孔洞的纸张燃烧后的灰烬!它们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尚未被完全搅碎的形态——能清晰地看到纸张被烧毁后卷曲、碳化的边缘,看到大片墨迹被烈焰吞噬后残留的、模糊的深色斑块,甚至能看到一些尚未完全化为灰烬的、边缘焦黑蜷缩的纸片残骸!

它们被小心地、几乎是完整地收集在了这个纸箱里。林晚甚至能辨认出,那大片焦黑卷曲的残骸边缘,残留着熟悉的、狰狞扭曲的红黑涂鸦线条!那是“火凤凰”的残骸!是她刚刚亲手投入火焰中、亲眼看着被金红的火舌吞噬、化为飞灰的图纸!

它们没有被风吹散,没有被清扫丢弃,而是被如此完整地、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装在这个纸箱里,送到了她的面前!

林晚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看着箱子里那些代表着疯狂、绝望和毁灭的灰烬,看着那些她亲手送进火焰、试图彻底埋葬的过去,此刻以一种如此具象、如此具有冲击力的方式重新堆叠在她眼前。

周凛……他让人收集了她烧毁的图纸灰烬?在她刚刚以为完成了那场“净化仪式”,刚刚获得一丝虚弱的喘息时,他把这些灰烬送还给她?

那句“烧掉了过去”……难道不是结束?难道……是另一种开始?一种提醒?一种……讽刺?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看穿的赤裸感席卷了她。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箱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灰烬。但她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箱子深处,在那些厚厚的灰烬之下,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那不是灰烬本身的焦黑色,而是另一种更深的、带着点暗黄的质地。

心脏猛地一跳。林晚几乎是屏住了呼吸,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厚厚的灰黑色余烬。指尖触碰到灰烬,立刻沾满了黑色的粉末。她顾不上脏,拨开一层又一层,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急切。

终于,灰烬被拨开一角。

下面露出的,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不是被烧毁的那种焦黑残骸。这张纸虽然也显得陈旧,边缘有些磨损和微小的卷曲,但整体是完好的。它的颜色是那种年代久远的、微微泛黄的白色。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冲破喉咙。她颤抖着,用沾满灰烬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几乎是虔诚地,将那张折叠的纸从厚厚的灰烬下抽了出来。

纸张入手微沉,带着一种不同于普通打印纸的、略显粗糙的质感。上面似乎有清晰的折痕。

她将它拿到工作台稍微明亮一点的地方。窗外的晨光熹微,勉强照亮了纸面。

她屏住呼吸,用同样沾着灰烬、微微颤抖的手指,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将折叠的纸打开。

纸张完全展开的瞬间,林晚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这张泛黄的纸上,用铅笔清晰地画着一幅图!

画风极其稚拙,线条简单甚至有些歪扭,透着一股孩童特有的笨拙和天真。画的是一栋小小的房子。房子结构简单,方方正正,上面画着一个三角形的屋顶,屋顶上还画着几笔波浪线,像是代表瓦片。房子前面画着两根粗粗的、竖着的线条,支撑着房子的底部。

两根柱子。

两根支撑着小屋的柱子!

而在那两根柱子旁边,用同样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

**【爸爸和林晚的家】**

这几个字,像带着电流的针,狠狠扎进了林晚的瞳孔!她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流回心脏,撞击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爸爸和林晚的家”……

这幅画……这张泛黄的旧图纸……

尘封的记忆闸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荒之力轰然撞开!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声音、气味,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

刺鼻的消毒水味,医院走廊惨白冰冷的灯光,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长椅上,脚够不到地。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匆匆走过,带着不祥的气息。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短短的铅笔和一张从护士站要来的空白表格纸。铅笔粗糙的木刺扎着她小小的手心,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感,却奇异地让她混乱恐惧的心有了一点点着落。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爸爸在里面,那个可怕的手术室的门紧闭着。她只能画。画一个家,一个坚固的、不会被任何东西摧毁的家。她画了房子,画了屋顶,然后,她努力地、用尽所有力气,画下两根最粗最直的柱子,支撑在房子下面。她要把爸爸的房子撑住!撑得牢牢的!这样爸爸就会没事了!最后,她用铅笔尖,一笔一划,无比认真地写下那几个字——“爸爸和林晚的家”。

画完的那一刻,她紧紧攥着那张纸,仿佛攥着唯一的希望。她把它交给了刚从手术室出来的、脸色疲惫的护士阿姨,用哭得沙哑的小嗓子说:“给爸爸……撑住……”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记不清了。只记得爸爸还是走了。那张寄托了她全部希望和恐惧的图纸,也消失在了巨大的悲痛和混乱里。她以为它早就被丢弃了,被遗忘了,和她那个被现实轻易摧毁的、关于“家”的脆弱幻想一起,埋葬在了时光的尘埃里。

可现在……

它竟然在这里!

在周凛让人送来的、装满她焚烧过去图纸灰烬的箱子里!

压在毁灭的灰烬之下!

林晚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她不得不死死抓住冰冷的工作台边缘才没有摔倒。她低下头,目光死死地、贪婪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痛楚,重新落在那张泛黄的图纸上。稚嫩的线条,笨拙的字体……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周凛……

他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个?

一个可怕的、却又在瞬间将所有断裂的线索强行连接起来的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三年前!

她彻底崩溃前,最后完成的那个项目!那个她倾注了所有心血,也最终压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的……社区图书馆改建方案!

那个项目,在她精神崩溃、被强制送医之前,最后的收尾阶段,图纸和模型……是周凛的公司接手的!是他亲自带人过来,从一片狼藉的工作室里,收拾走了她留下的所有资料和未完成的烂摊子!

他当时……一定看到了!

看到了她工作室墙上贴满的、那些走向疯狂和扭曲的设计草图!看到了她最终崩溃前留在工作台上、那张被她用红黑马克笔反复涂抹、画满了纠缠扭曲的火焰、如同某种邪恶图腾的最终图纸——那只后来被她命名为“火凤凰”的、象征着毁灭与自毁的怪物!

他也一定……看到了她夹在那些疯狂图纸中间、这张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属于童年的、关于两根柱子支撑一个小家的、脆弱而天真的幻想!

他见过!

他见过她崩溃前最后的疯狂,也见过她深埋心底、被现实碾碎的最初梦想!

三年前,他就见过!在她彻底坠入深渊之前,他就看到了这张属于“爸爸和林晚的家”的图纸!他看到了她所有的绝望和那个被遗忘的、关于“支撑”的执念!

而这三年来……

林晚的目光猛地从那张泛黄的图纸上抬起,转向旁边那盆被她亲手焚烧后留下的、冰冷的灰烬。又猛地转向她紧紧握在手里、屏幕已经暗下去的手机。那张周凛躺在病床上、紧握着空药膏管的照片,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他守着她的绝望。如同守着那支空了的、毫无用处却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的药膏管!

他收集了她焚烧过去的灰烬,连同她早已遗忘的、最初的“支柱”,一起送还给她。

“你烧掉了过去,现在该重建未来了。”

护士转述的话,此刻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烧掉过去……那不仅仅是她刚才的火焰,更是他这三年来,一直看着她挣扎、沉沦,直到她终于亲手点燃了那把火。重建未来……他送还的不仅是灰烬,更是她遗落的起点——那两根支撑“家”的柱子!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尖锐痛楚和某种滚烫熔岩般力量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林晚心中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那不是悲伤,不是喜悦,是一种被彻底洞穿灵魂、被强行拖回生命原点的巨大震撼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的归属感!

“呜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的痛哭,终于冲破了她的喉咙!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顺着工作台滑倒在地板上。这一次,她不再是蜷缩,而是近乎崩溃地跪坐在冰冷的瓷砖上,双手死死抓住那张泛黄的旧图纸,将它紧紧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将它揉进自己的心脏!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脸上的灰烬和泪痕,滴落在图纸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她哭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

“……爸……爸爸……”她对着图纸,对着那稚嫩的字迹,对着那两根笨拙的柱子,哭喊着,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积压了十多年的、从未被真正释放的思念和委屈。

“周凛……周凛……”她又念着这个名字,带着巨大的痛楚和一种被彻底理解的、沉甸甸的依赖。

工作室里,只剩下她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在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墙壁,缠绕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气息。窗外,城市的天空已经完全亮了起来,金红色的朝阳光芒穿透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

光柱正好落在地板上,落在那张被泪水打湿的、泛黄的图纸上。那两根稚拙的柱子,在晨光中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光柱的边缘,也照亮了旁边那个敞开的纸箱——里面,是厚厚的、灰黑色的、属于“火凤凰”的余烬。

毁灭的灰烬,与初生的晨光,被一张来自遥远过去的、画着两根柱子的图纸,奇异地连接在了一起。

林晚哭了很久很久,仿佛要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泪水都流干。直到喉咙彻底嘶哑,只剩下无声的抽噎,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释放而彻底脱力,她才渐渐平息下来。

她依旧跪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工作台。脸上湿漉漉的,沾满了泪水、灰烬和干涸的泪痕,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在泪水的反复冲刷后,却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和疲惫的平静。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被她紧攥在胸口、已经有些褶皱和湿润的图纸。指尖轻轻拂过那稚嫩的线条,拂过那“爸爸和林晚的家”几个字。纸张泛黄的边缘带着岁月的柔软,铅笔的痕迹有些模糊,却依旧清晰可见那份笨拙的用心。

她看了很久。然后,目光缓缓移向旁边那个敞开的纸箱。里面,灰黑色的余烬安静地躺着,像一片沉默的废墟。

烧掉了过去。

林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焦糊味涌入肺腑,却不再让她窒息。她扶着工作台,极其缓慢地、但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双腿依旧酸软,但支撑身体的力量似乎在一点点回归。

她走到那个纸箱前,没有犹豫,双手抓住箱子的两边,用尽力气将它搬了起来。箱子很沉,灰烬的重量和回忆的重量叠加在一起。她抱着它,脚步有些踉跄,但稳稳地走到了工作室那个小小的、靠近后门的露台。

露台上堆着一些废弃的杂物和空花盆,角落里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厚实的金属垃圾桶。林晚走到垃圾桶前,掀开沉重的盖子。

里面空空如也。

她低头,最后看了一眼箱子里那些灰黑色的余烬,那些狰狞涂鸦的残骸,那些纠缠扭曲的红黑线条最后的存在证明。然后,她猛地一用力,将整个纸箱倒扣过来!

哗啦——

灰黑色的余烬如同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瞬间填满了金属垃圾桶的底部,扬起一片细小的尘埃,在晨光中飞舞,又迅速落下,归于沉寂。

盖子被重重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紧闭的垃圾桶,胸口剧烈起伏着。这一次,没有泪,只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虚脱和……空旷。

烧掉了过去。真正地、彻底地。

她转过身,走回工作室。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目标明确。她径直走向那个巨大的、布满灰尘的绘图工作台。台面上还残留着昨夜疯狂留下的痕迹——咖啡渍、橡皮屑、烧灼的印记,还有那个空空如也的塑料打火机。

林晚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最后落在那张被她放在台面中央的、泛黄的旧图纸上。

两根柱子。支撑着小屋。

她伸出手,没有去拿惯用的平板电脑,也没有去碰那些昂贵的马克笔和绘图工具。她的手指,越过那些东西,精准地抓住了一支最普通不过的、削得尖尖的——HB铅笔。

铅笔握在手中的瞬间,一种奇异的、久违的踏实感从指尖传来,顺着冰冷的血液,流向心脏。粗糙的木杆摩擦着指腹,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触感。

她拿过一张全新的、雪白的A4打印纸。纸张平整,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清香。白得耀眼,白得……充满无限可能。

林晚将那张泛黄的旧图纸,小心翼翼地推到白纸的左上方,像一枚指引方向的古老罗盘。她的目光在旧图纸上那两根笨拙的柱子和新白纸之间缓缓移动。

然后,她俯下身。

铅笔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落在了雪白纸面最中央的位置。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她手腕用力,铅笔划过纸面,发出轻微而坚定的“沙沙”声。

一条线。

一条笔直的、有力的、带着明确方向的竖线,在全新的起点上,向下稳稳地延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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