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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刚蒙蒙亮,露水还挂在草叶上。

张英英轻轻掩上破屋的吱呀木门。

宋和平靠在墙边睡着,那条打着夹板的腿直挺挺地伸着。

孩子们还在炕上沉睡。

她背上那个半旧的竹背篓。

她找了件整齐没有补丁的蓝色衣服,头发用旧头巾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

村道上静悄悄的,只有早起下地的零星社员。

张英英低着头,脚步不快不慢,尽量避开人。

有人打招呼,她也只是含糊地应一声去镇上取包裹,并不多言。

她那副刚被赶出家门、男人又瘸了腿的凄苦样,加上刻意的低调,倒也没引起太多注意。

镇上比村里热闹得多。

供销社、邮局、国营饭店门口人来人往。

张英英没去这些地方,她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一路小心观察,拐进了一条狭窄、脏乱的后巷,见四处无人从空间取出一件灰色外套完全的遮住了蓝色上衣,旧头巾也被她换成了顶假齐刘海短发,又在空间找了个粉底液把脸涂的煞白,然后收拾齐整后出了巷子。

在巷口交了两毛钱,看守的人就挥手让她过去了。

巷子深处,人影晃动,气氛明显不同。

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劣质烟草、汗味。

她心跳有些快,手心微微出汗,但脸上保持着平静。

她没像其他人那样摆摊或叫卖,只是背着背篓,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阴影里站定,微微掀开背篓盖子一角,露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一角——正是从空间里取出的、肥瘦相间、色泽鲜亮的猪肉!大概十斤左右。

她低着头,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来往的人。

第一次来,不敢贪多,也不敢太招摇。

很快,一个穿着半旧中山装、干部模样、但眼神透着精明的中年男人踱步过来。

他像是随意地停在张英英旁边,目光飞快地扫过背篓里露出的那点肉色,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大姐,这……东西不错啊?”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试探,“哪来的?”

张英英低着头,声音又轻又哑,带着点乡下妇人的怯懦和防备:“家里……亲戚偷偷匀了点……换点盐钱。” 她含糊其辞。

男人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左右看了看,凑近一点,声音更低:“啥价?”

张英英心里快速盘算着。

镇上供销社猪肉凭票供应,七毛五一斤,还经常买不到。

黑市价格……她前世隐约记得能翻倍甚至更高。她试探着伸出两根手指,又犹豫了一下,蜷回一根半,声音更小了:“一……一块五?还得要票……” 她故意显得没底气。

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眼中精光一闪!这肉成色极好,一看就是新鲜好肉!一块五加票,在黑市上算合理偏低的要价了。

他怕被别人抢走,立刻拍板:“成!都要了!票……” 他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叠钱,数出十五块,又抽出几张肉票和几张零散的粮票布票,快速塞给张英英小声的说,“大姐,痛快!下回有好东西,就去火柴厂家属院找我老马!” 说完,他像怕张英英反悔似的,迅速把那个油纸包整个拎出来,塞进自己带来的一个帆布包里,转身就汇入了人流,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得不过一两分钟。

张英英捏着手里那卷带着体温的钱和票,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成了!十五块钱!还有几张票!这比预想的顺利!她不敢多待,立刻把背篓盖子盖严实,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条后巷。

找个没人的死角,换回了衣服和假发,脸也用湿纸巾擦了干净,这才整理好心情出来。

刺激,活这么大第一次干投机倒把的事,有点紧张呢。

直到走出巷口,汇入供销社门口的人流。

手里有了钱和票,张英英心里更踏实了一点。

她走进供销社。

里面人不少,售货员态度冷淡。

她目标明确,直接走到副食品柜台。

“同志,买两斤鸡蛋糕。” 她把钱和粮票递过去。

售货员瞥了她一眼,看她穿着破旧,也没多问,麻利地称了两斤金黄油润的鸡蛋糕,用粗糙的黄纸包好,绳子一扎,找回零钱和票。

张英英把鸡蛋糕小心地放进背篓。

看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白糖、饼干、糖果、布料……空间都有,不需要买,等会快到家时取出来放进背篓就好,反正背篓里用布盖着,谁也不知道娘家寄了什么过来。

她背着只装着鸡蛋糕的背篓,走出了供销社。

回村的路,她依旧避开大道,专走人少的田间小路。

走到那处熟悉的、僻静的河湾,芦苇茂密,四下无人。她放下背篓,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

意念沉入空间。

背篓里瞬间多了五六斤空间猪肉,几包挂面,罐猪油,大白兔奶糖2斤,4包奶粉,还有两匹花布,腊肠,2包牛肉干,还有5斤鸡蛋。

鸡蛋糕的甜香有效地中和了肉的油腥味。

她快速把这些东西在背篓里摆放好,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严严实实地盖住,只在最上面露出鸡蛋糕的纸包一角。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背起明显沉了许多的背篓,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恢复了那种带着疲惫和愁苦的神情,步履沉重地朝着村头的破屋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熟悉的霉味混合着土腥气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宋和平靠墙坐在小马扎上,那条打着夹板的伤腿直直地伸着,手里拿着把破刀在削一根木棍。

几个女儿围在炕边,秀琴在教秀棋认几个歪歪扭扭写在土墙上的字,秀书抱着小七轻轻摇晃。

看见张英英回来,孩子们的眼睛瞬间亮了,尤其是闻到那股甜香味。

“娘!” 秀棋第一个跑过来,小鼻子使劲嗅着,“好香!是鸡蛋糕吗?”

张英英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她把背篓放下,先拿出那包鸡蛋糕,解开绳子,露出里面金黄油润的糕点:“嗯,镇上供销社买的,一人一块,慢慢吃。”

她把糕点拿出来,分给眼巴巴的女儿们。

几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捧着分到的鸡蛋糕,像捧着稀世珍宝,小口小口地咬着,脸上是纯粹的幸福。

甜味在口腔里化开,是她们贫瘠生活里难得的奢侈。

宋和平也停下了削木头的动作,看着女儿们满足的样子,黝黑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

他注意到张英英的背篓还很沉:“包裹……取到了?”

“嗯。” 张英英应了一声,语气平淡。

她把背篓上的旧布掀开。

昏暗的光线下那几大块红白相间的猪肉、几包挂面,一罐猪油,大白兔奶糖2斤,4包奶粉,还有两匹花布,腊肠,2包牛肉干,鸡蛋。

油纸都挡不住猪肉那诱人的油脂光泽!

孩子们都忘了吃鸡蛋糕,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那几块肉,下意识地咽着口水。

连宋和平都愣住了,喉结滚动了一下。

肉!这么多肉!还有挂面和猪油!这……这娘家这手笔也太大了!……

张英英像是没看到他们的震惊,自顾自地拿起那块肉,掂量了一下,挑了一块肥肉多的,用刀切下几片薄薄的肥膘:“晚上熬点猪油渣,明天起面做包子吃。”

“娘……这……都是外婆家寄的?” 秀琴忍不住小声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她记忆里,外婆家很久没消息了。

“嗯。肉和油是娘买的,其他的是” 张英英把肉和挂面仔细包好,放到墙角一个垫高的破木箱里,语气依旧平淡,“以后……还会寄,别出去说。” 她最后一句,眼神扫过女儿们,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孩子们立刻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她们虽然小,但经历了饿肚子,被赶出家门的变故,对保密有着超乎年龄的敏感。

宋和平也“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削他的木棍。

破瓦罐架在砖头上,底下柴火噼啪作响,忘记买锅了。

张英英把切下来的肥肉片放进罐里,很快,油脂被熬出,滋滋作响,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破屋,霸道地驱散了霉味。

孩子们围在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罐子里翻滚、逐渐变得焦黄酥脆的油渣,小鼻子贪婪地吸着香气。

宋和平也忍不住看了过来,多久没闻到这么香的油荤味了?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

油渣熬好了,金黄酥脆。

张英英用筷子夹出来,放在一个破碗里晾着。

罐底剩下清澈喷香的猪油,她小心地舀进那个小罐子里。

晚饭依旧是煮了空间的米做了干饭,张英英在每人碗里放了一撮碾碎的油渣,一个煎了一个鸡蛋,炒了秀琴采的荠菜。

金黄的油渣碎混在米饭里,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香气。

“吃吧。”

孩子们端起碗,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口。

米饭滚烫,混着酥脆咸香的油渣,那滋味……再吃上一口煎蛋几个小丫头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连最小的秀词甚至满足地叹了口气。

宋和平也端起碗,吃了一口。

久违的油荤味在口腔里炸开,带着粮食的温热,一路熨帖到胃里,甚至驱散了一丝腿伤的隐痛。

这滋味……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喝着,掩盖着眼底翻涌的酸涩。

张英英小口吃着饭,看着女儿们满足的小脸,听着她们因为油渣碎而发出的细小惊叹,冰冷的心底才泛起一丝真实的暖意。

这,才是她拼命的意义。

孩子们吃饱了,带着油渣的余香和难得的满足感,挤在炕上沉沉睡去。小七也睡得香甜。

宋和平的拐杖快削好了,他正用破布条仔细地缠着把手,让握起来更舒服些。

张英英坐在炕沿,就着昏暗的灯光,拿出今日从空间取出的花布做衣服。

她的动作很稳,针脚细密。

屋里很静,只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宋和平缠布条的细微声响。

宋和平缠好最后一段布条,试着拄了一下,高度合适。

他抬头,看向灯光下张英英沉静的侧脸,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比如谢谢这顿有油渣的饭,比如娘家的包裹太贵重了……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甚至可能招来她的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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