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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笼罩着沉寂了一夜的青山村。昨日村口那场风波带来的喧嚣与恶意,仿佛被这清冷的晨露暂时涤荡,只留下一种压抑的宁静。

林家那破败的篱笆小院里,林晚意早早便起了身。她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裤,头发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利落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一夜休整,洗去了满身泥污和疲惫,却洗不去眼底深处那抹历经淬炼的坚韧与警惕。

她将昨晚仔细清洗、晾在窗台上的几块天麻小心地收进竹背篓里。这些块茎经过一夜阴干,表皮皱褶更加清晰,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淡黄棕色,散发着淡淡的、独特的药香。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也是撬动命运的第一块基石。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林晚意看到父亲林老实正佝偻着腰,沉默地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桩旁,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把豁了口的旧刨子。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显然昨夜并未安眠。母亲林桂花则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件破衣服缝补着,针脚却歪歪扭扭,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时不时抬手抹一下眼角。

昨日村口的羞辱和流言,如同沉重的枷锁,依旧牢牢地套在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上。

“爸,妈。”林晚意走过去,声音平静而坚定,“我进趟城。”

林老实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进……进城?晚意,你……你还去干啥?村里那些话……”

“我去卖药。”林晚意拍了拍背上的竹篓,打断父亲的担忧,“这些天麻是好东西,能换钱。有了钱,咱们才能挺直腰杆过日子。”

“卖药?”林桂花也抬起头,脸上带着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希冀,“这……这土疙瘩真能卖钱?”

“能。”林晚意语气笃定,“公社卫生所的孙医生都说这是好东西。妈,家里还有粮票吗?给我几张,路上买点干粮。”

林桂花连忙起身,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边缘磨损的粮票和几毛零钱。她数出两张半斤的粮票和两毛钱,塞到林晚意手里:“闺女……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林晚意接过,点点头:“放心吧妈。爸,你在家歇着,别想太多。等我回来。”

她不再多言,背上竹篓,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篱笆门,迎着初升的朝阳,踏上了通往镇上的土路。瘦削却挺直的背影,在晨光中拉出一道倔强的剪影。

林老实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重新低下头,枯瘦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攥紧了那把冰冷的刨子。

*

*

通往青山镇的路,是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两旁是刚刚返青的麦田。林晚意脚步轻快而沉稳。她刻意避开了大路,选择了一条更偏僻、但能节省不少脚程的田埂小路。一来避开可能遇到的村里闲人,二来也为了安全——她可没忘记李有根那条毒蛇的威胁。

背篓里的天麻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散发出阵阵药香。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前世模糊的记忆里,青山镇上有两家药铺,一家是国营的“青山药材收购站”,门脸大,但收购价格压得低,规矩也多;另一家是镇子西头老街上的“济世堂”,是个祖传的老中医开的私人小铺子,据说掌柜的老周头为人厚道,给价相对公道些,但只收真正的好东西。

她决定先去“济世堂”碰碰运气。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青山镇那低矮的土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镇子不大,几条主街还算热闹,供销社、邮局、国营饭店门口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煤烟、牲畜粪便和廉价雪花膏混合的复杂气味。

林晚意循着记忆,拐进西头那条相对冷清的老街。青石板路坑洼不平,两旁是低矮的瓦房,间或夹杂着几间摇摇欲坠的木板房。“济世堂”的招牌就挂在一间门脸不大的铺子前,黑底金字的匾额已经有些褪色,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沧桑感。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掀开那半旧的蓝布门帘,走了进去。

铺子里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靠墙是一排高高的、布满小抽屉的药柜,上面贴着泛黄的药材名称标签。柜台后面,一个穿着藏青色对襟褂子、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干瘦老头,正拿着小秤,慢条斯理地称量着药材。正是掌柜周老大夫。

听到动静,周老大夫抬起头,透过老花镜上缘看了林晚意一眼,见她是个面生的乡下姑娘,背着个破竹篓,便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声音平淡:“抓药还是看病?”

“掌柜的,您好。”林晚意走到柜台前,将背篓轻轻放在脚边,声音清脆,“我不抓药,也不看病。我挖了点药材,想问问您这里收不收?”

“药材?”周老大夫这才又抬起头,放下手里的戥子,推了推老花镜,仔细打量了林晚意一番,“什么药材?拿出来看看。”

林晚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背篓里捧出那几块用干净粗布包裹着的天麻,轻轻放在柜台上,解开布包。

“您看看这个。”

几块肥厚饱满、表皮皱褶清晰、顶端带着鲜红芽尖的块茎,静静地躺在粗布上。浓郁的、带着泥土芬芳的药香瞬间在小小的药铺里弥漫开来。

周老大夫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他几乎是立刻凑近了柜台,拿起一块天麻,凑到鼻尖深深嗅了一口,又用手指仔细摩挲着表皮,感受着那独特的麻点和质地。接着,他拿起柜台上的放大镜,对着天麻的芽尖和断面纹理仔细端详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林晚意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成败在此一举!

良久,周老大夫才放下放大镜,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再看向林晚意时,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赞叹:“丫头,这……这是你挖的?冬麻!还是品相这么好的野生冬麻!个头大,麻点深,芽头饱满!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啊!”

他拿起一块掂了掂分量,又仔细看了看断面:“起码是五年以上的老麻!药性足!你在哪挖到的?这年头,这么好的野生天麻可不多见了!”

听到老大夫的肯定,林晚意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她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在后山老林子里碰巧挖到的。掌柜的,您看……这能收吗?值多少钱?”

周老大夫沉吟片刻,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着:“按品相和分量……嗯……”他拿起小秤,将几块天麻一一称过,“总共一斤三两多点。这样吧,丫头,我也不压你价。现在药材公司收统货(普通品相)的冬麻,大概三块五一斤。你这品相,我给到五块一斤!你看怎么样?”

五块一斤!林晚意心中飞快计算。一斤三两,就是六块五毛钱!这几乎相当于林老实辛辛苦苦在镇上家具厂干半个月的工钱了!在这个鸡蛋几分钱一个、猪肉七八毛一斤的年代,绝对是一笔“巨款”!

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甚至还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掌柜的……五块……是不是有点……”

周老大夫看她这样子,以为她嫌少,连忙解释道:“丫头,这价格真不低了!我这小本买卖,也得有点赚头不是?你这麻是好,但毕竟不是炮制好的成品,我还得费功夫处理。这样,我再给你加五毛!五块五一斤!不能再多了!你看行就行,不行……唉,我也没办法了。”

林晚意知道这确实是良心价了。她不再犹豫,爽快地点点头:“行!谢谢掌柜的!就按您说的价!”

“好!爽快!”周老大夫脸上露出笑容,立刻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打,“一斤三两二钱……算你一斤三两半!五块五一斤……总共七块一毛七分五……给你算七块二毛!凑个整!”他拉开抽屉,数出七张一块的纸币和两张一毛的毛票,又抓了一把分币,推到林晚意面前。

“谢谢掌柜的!”林晚意接过带着油墨香气的钱币,手指微微颤抖。这是她重生后,依靠自己的力量挣到的第一笔钱!沉甸甸的,充满了希望的力量!

她小心翼翼地将钱贴身藏好,又把周老大夫包好的天麻钱(周老大夫坚持要给她包起来)放进背篓。

“丫头,以后要是再挖到这样的好药材,还送到我这儿来!保证给你公道价!”周老大夫笑眯眯地送她出门。

“哎!一定!”林晚意脆生生地应道,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济世堂”。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她没有立刻离开镇上。怀揣着“巨款”,她先去了供销社。用粮票和钱买了五斤粗粮面、一斤盐、半斤最便宜的散装酱油,又咬牙给母亲买了半斤红砂糖——林桂花身体一直不好,需要补补气血。最后,她还用剩下的零钱,给父亲买了一包最便宜的“经济”牌香烟。虽然知道抽烟不好,但这是林老实为数不多的慰藉,她不想剥夺。

背篓变得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生活的希望。林晚意背着它,踏上了回村的路。这一次,她的脚步更加坚定有力。

县医院。特护病房。

沈凛洲靠坐在病床上,右肩和左臂都打着厚厚的石膏和绷带,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深邃。他面前摊开着一张军用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警卫员周正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和惭愧。

“团长!”周正立正敬礼。

“怎么样?找到了吗?”沈凛洲抬起头,目光如炬。

周正低下头:“报告团长!已经派人去青山村和青山公社详细调查过了!姓林的姑娘……确实找到了几个,但……都不符合条件。”

“说具体。”沈凛洲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青山村有三个姓林的适龄姑娘。一个叫林招娣,十六岁,还在上学;一个叫林小芳,二十岁,已经嫁到邻村了;还有一个……”周正顿了顿,“就是……就是昨天跟您……跟您退婚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林晚意,十八岁。”

“林晚意?”沈凛洲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昨天在公社卫生所,老孙头好像提过一嘴,说就是这姑娘发现的草药。但当时他失血过多,意识模糊,并未深想。

“对,就是她。”周正继续说道,“我们的人侧面了解了一下,这姑娘……风评不太好。昨天刚当众休了她未婚夫,闹得全村皆知。而且……据说她昨天下午在山里……跟您……”周正有些难以启齿,含糊道,“有些不清不楚的传言……”

“传言?”沈凛洲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什么传言?”

周正硬着头皮,将李家散布的那些污蔑林晚意“勾引军官”、“趁机亲近”的恶毒流言,挑重点复述了一遍。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沈凛洲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放在地图上的手指缓缓收紧,骨节泛白。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想起那双在剧痛和黑暗中,坚定地撬开车门、撕下衣服为他包扎、不顾一切捣药灌药的手。想起那张糊满泥污、却眼神清亮焦急的脸。想起那股支撑着他熬过最痛苦时刻的、带着泥土清香的苦涩药汁……

那样一个在危急关头爆发出惊人勇气和智慧去救人的姑娘,会是传言中那般不堪?

绝不可能!

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污蔑!是针对她的报复!

“查!”沈凛洲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给我查清楚!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周正心中一凛,立刻应道。

“还有,”沈凛洲的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青山村的位置,眼神变得复杂而坚定,“重点查这个林晚意。我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她家住在哪里?父母是谁?昨天救人的详细经过……特别是,她给我用的那种草药,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是!团长!”周正再次敬礼,转身快步离去。

沈凛洲靠在床头,闭上眼。脑海中,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与那些恶毒的流言交织在一起,让他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保护欲。

林晚意……

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不管你是谁,这份救命之恩,我沈凛洲记下了。那些泼在你身上的脏水,我必亲手替你洗净!

青山镇。一处偏僻破旧的骡马店后院。

昏暗油腻的房间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臭混合的难闻气味。李德富捂着鼻子,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翘着二郎腿、剔着牙、一脸横肉的光头壮汉。

这人就是青山镇一带出了名的地痞头子,外号“黑三”。他手下纠集了十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专门干些偷鸡摸狗、敲诈勒索、替人“平事”的勾当,名声极臭,但因其心狠手辣,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黑三哥,”李德富堆起笑脸,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旧手帕包,小心翼翼地推到黑三面前的破桌子上,“这是……一点心意。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黑三斜睨了一眼那手帕包,伸出粗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钱,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都有,粗粗一看,起码有五六十块。

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指甲盖弹了弹那沓钱:“李会计,你们李家在青山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次出手……可不算大方啊。”

李德富心里暗骂一声“贪得无厌”,脸上却笑容更盛:“黑三哥,您也知道,咱们乡下人,攒点钱不容易。这已经是家里能拿出来的大头了!事……也不难办,就是吓唬吓唬一个乡下丫头,闹出点动静就行……”

“吓唬丫头?”黑三嗤笑一声,吐掉嘴里的牙签,“李会计,你当我黑三是三岁小孩?要真是吓唬个小丫头,用得着花这么多钱请我出手?还特意交代要‘闹大’?嘿嘿……说吧,到底想怎么着?是打算‘失手’弄残了?还是干脆……”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阴狠。

李德富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不不不!黑三哥您误会了!绝对没那个意思!就是……就是想让那丫头身败名裂!在村里待不下去!最好……最好能让她‘主动’嫁得远远的……”

他凑近黑三,压低声音,将李有根交代的毒计详细说了一遍:半夜冒充“军官派来感谢”的人,摸进林家,制造“被玷污”的假象,闹得人尽皆知……

黑三听完,摸着下巴,脸上露出猥琐而残忍的笑容:“哦……明白了。毁人清白,逼人远走。李家主这招……够阴,也够绝!嘿嘿,我喜欢!”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钱,塞进怀里:“行!这活儿我接了!三天后,月黑风高夜,正是办事的好时候!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让那小娘皮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多谢黑三哥!多谢!”李德富连连作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又隐隐有些不安。但想到林晚意即将面临的悲惨下场,那点不安很快就被报复的快意取代。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晚意身败名裂、被万人唾弃、最终像破布一样被扔进某个山沟沟里的凄惨景象。李家丢掉的脸面,要用她的血泪来洗刷!

*

*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林晚意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青山村。她没有走村口那条大路,依旧选择了偏僻的田埂小路。远远地,她看到自家那破败的篱笆小院,炊烟袅袅升起,带着一丝人间烟火气的温暖。

推开院门,林桂花正佝偻着腰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煮着稀薄的玉米糊糊。林老实则蹲在墙角,闷头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背影显得格外萧索。

“爸,妈,我回来了。”林晚意放下背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林桂花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上来:“晚意回来了?累坏了吧?快歇歇……咦?买了这么多东西?”她看到背篓里的粮食和盐糖,眼睛顿时亮了。

林晚意将东西一一拿出来:“妈,这是五斤面,一斤盐,半斤酱油,还有半斤红糖,给您补补身子。爸,这是给您买的烟。”

林老实看着女儿递过来的那包“经济”烟,枯瘦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接了过去,紧紧攥在手里。

“晚意……这……这得花多少钱啊?”林桂花看着那红砂糖,又是欢喜又是心疼,“那药……真卖上钱了?”

“嗯!”林晚意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叠被体温焐热的钱币,小心地摊开在母亲粗糙的手掌上,“妈,您看!七块二毛!天麻卖了五块五一斤!总共卖了七块二!”

“七……七块二?!”林桂花看着手掌里那厚厚一沓钱,眼睛瞪得溜圆,手都开始哆嗦起来,“天爷啊!这么多钱?!那……那土疙瘩真这么值钱?!”

林老实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手里的钱,又看看背篓里剩下的几块天麻,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真的!”林晚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是重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带着希望的笑容,“爸,妈!咱们有钱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她将钱塞到母亲手里:“妈,这钱您收好。明天我去山里,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到点好东西。”

看着女儿脸上那久违的、充满生气的笑容,再看看手里实实在在的钞票,林桂花和林老实那颗被流言和屈辱压得几乎窒息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重新跳动起来。

林桂花紧紧攥着钱,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但这次,是欢喜的泪:“好……好……我闺女有本事!有本事啊!”

林老实也默默地将那包烟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拿起地上的斧头,走到院子角落,开始沉默而用力地劈起柴来。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将心中积压的郁气和无力,都劈散在这坚实的木柴里。

昏黄的油灯下,一家三口围坐在破旧的小木桌旁。碗里是热腾腾的玉米糊糊,桌上破天荒地多了一小碟用酱油拌的咸菜丝。虽然依旧清贫,但气氛却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踏实。

林晚意小口喝着糊糊,感受着胃里传来的暖意,目光却透过糊着破窗纸的窗户,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李家的报复绝不会停止。沈凛洲那边……也不知会如何。但此刻,握着这来之不易的七块二毛钱,感受着父母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弱希望,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一世,她林晚意,绝不认命!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青山村陷入了沉睡。然而,在村外通往镇子的那条荒僻小路上,几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青山村的方向摸来。为首一人,光头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正是黑三!

一场针对林晚意和她这个脆弱家庭的致命阴谋,已然在黑暗中,张开了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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