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县药材公司。灯火通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后院里所有的喧嚣、欢呼、赞叹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聚焦在林晚意手中那个小小的、沾着泥土的保鲜盒上。
盒子里,几株形态奇异的植物静静地躺在湿润的苔藓上。紫玉般晶莹剔透的茎秆,顶端垂着淡紫色、形似铃铛的娇嫩花朵,肥厚的叶片边缘覆盖着细密的银色绒毛,在灯光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泽。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而馥郁的奇异药香,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七叶一枝花的味道,甚至盖过了空气中弥漫的机油和汗味。
这香气,清冷、悠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仿佛能涤荡灵魂,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这是……”张经理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着保鲜盒,“林……林技术员……这……这是什么宝贝?!”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连那些见多识广的老药农都凑了过来,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植物!那形态!那色泽!那香气!绝非人间凡品!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环视众人,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张经理,各位同志,如果我没有认错……这应该是传说中的‘紫玉参’!”
“紫玉参?!”
“我的天!紫玉参?!”
“就是那个……能续命延年的仙草?!”
“古籍里记载的……起死回生的神药?!”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紫玉参!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那是只存在于古老医典和神话传说中的稀世奇珍!价值连城!不!是无价之宝!
“林技术员!你……你确定?!”张经理激动得浑身发抖,一把抓住林晚意的胳膊,声音都劈了叉,“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经理,我无法百分百确定。”林晚意保持着冷静它的形态、生长环境、散发的气息,都与我偶然在古籍残卷中看到的描述高度吻合!而且,它的药香……您闻闻,是否有一种涤荡心神、滋养脏腑的感觉?这绝非普通药材所能拥有!”
张经理和几个老药农连忙凑近,深深吸了一口那奇异的药香。顿时,一股清凉舒爽的气息直冲脑门,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仿佛被一扫而空!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神了!真是神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药农激动得老泪纵横,“老头子我采了一辈子药!从没闻过这么……这么舒服的味道!这……这绝对是仙草啊!”
“没错!没错!”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脸上充满了敬畏和狂热!
“林技术员!”张经理猛地转向林晚意,眼神炽热得如同燃烧的火焰,“你……你是在哪里发现的?!还有多少?!这……这简直是天佑我药材公司!不!是天佑我青山县啊!”
林晚意看着众人激动的反应,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大半。她谨慎地说:“张经理,发现地点非常隐秘,而且环境特殊,目前只发现了这几株幼苗。至于还有没有其他……需要进一步勘探。另外,紫玉参的采摘、保存和炮制方法,古籍中记载不详,甚至可能已经失传!我们必须万分谨慎!绝不能有丝毫闪失!”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众人过于狂热的情绪。是啊,如此神物,岂是轻易能得?处理不当,就是暴殄天物!
“对对对!林技术员说得对!”张经理连连点头,强行压下激动,“保密!必须绝对保密!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他立刻转身,对着所有人厉声道:“今天在场所有人!关于紫玉参的事!一个字都不准泄露出去!否则!按泄露国家机密论处!”
众人心中一凛,连忙肃然应道:“是!”
“林技术员!”张经理再次看向林晚意,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和倚重,“这紫玉参……就交给你全权负责!需要什么!公司全力支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一定要研究出保存和炮制的方法!这是……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啊!”
“谢谢张经理信任!”林晚意郑重地点头,心中充满了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她知道,紫玉参的出现,将彻底改变她的命运,也将把药材公司,甚至整个青山县,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小心翼翼地盖上保鲜盒的盖子,仿佛捧着稀世珍宝。灯光下,她那沾着泥土和汗水的脸庞,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折的、自信而坚定的光芒。
省城通往青山县的公路上。军用吉普车。
夜色深沉,吉普车在空旷的公路上疾驰,车灯如同两柄利剑,刺破沉沉的黑暗。车内,沈凛洲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他脸上涂着的油彩已经洗去,露出略显疲惫却依旧棱角分明的面容。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一边,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衬衣。
周正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着团长。他能感觉到团长虽然闭着眼,但身体却微微紧绷,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那是团长在思考重要问题时的习惯动作。
“团长,”周正忍不住开口,“刀疤刘已经押送省军区了。省厅和国安接手了后续审讯。那批‘白面’也封存了。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嗯。”沈凛洲淡淡应了一声,眼睛依旧闭着。但他的思绪,却早已飞回了青山县,飞到了那个此刻应该已经安全回到药材公司的小女人身上。
步话机里她轻柔而坚定的声音犹在耳边:“我没事……七叶一枝花……也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你呢?任务顺利吗?”
还有那句……“等我回来。”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那扇尘封已久的情感闸门。山洞中她柔软的身体和滚烫的泪水,她倔强而明亮的眼神,她穿着他军大衣时单薄却挺直的背影……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翻涌。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重要到……让他不惜顶撞母亲,不惜调动一切力量去保护她,甚至在执行生死任务的间隙,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安危。
他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青山县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他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迫切感,如同潮水般汹涌。
“周正。”
“到!”
“家属院那边……情况怎么样?”沈凛洲的声音低沉。
“报告团长!林技术员已经安全返回药材公司!七叶一枝花完好无损!她……她还……”周正犹豫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她还带回来了一样……不得了的东西!”
“什么东西?”沈凛洲眉头微蹙。
“具体还不清楚!张经理下了封口令!但……但据说……是比七叶一枝花珍贵百倍的稀世奇珍!叫……叫什么‘紫玉参’!”周正压低声音,“现在药材公司那边都炸锅了!张经理把林技术员当成了活菩萨!全权交给她负责!”
紫玉参?沈凛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虽不是药材专家,但也听说过这种传说中的神药。这丫头……竟然又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严肃:“加派人手!暗中保护!紫玉参的消息……绝不能泄露!另外……”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妈……那边有什么动静?”
周正脸色一肃:“报告团长!苏阿姨……今天下午去了药材公司。”
沈凛洲眼神骤然一冷:“她去干什么?”
“具体不清楚。但……但好像……是去找林技术员的。不过……林技术员当时在山上……没见到。后来……苏阿姨去了张经理办公室……待了挺长时间……”周正小心翼翼地回答。
沈凛洲沉默下来,手指敲击膝盖的频率加快了几分。母亲去找晚意……目的不言而喻。她去找张经理……恐怕也是施压。看来……母亲是铁了心要干涉了。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心底滋生。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害林晚意!
“通知警卫营。”沈凛洲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回青山县后,任何非军事人员,未经我允许,不得进入家属院西区!尤其是……我母亲!”
“是!”周正心中一凛,肃然领命!团长这是要彻底划清界限了!
吉普车继续在夜色中飞驰。沈凛洲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青山县的方向,眼神深邃而坚定。那里,有他必须守护的人,也有他必须面对的挑战。
青山县药材公司。保密实验室。
这是公司临时腾出来的一间密封性极好的储藏室,现在被改造成了紫玉参的临时实验室。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门口有战士持枪守卫。室内,只有几盏无影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林晚意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保鲜盒里的几株紫玉参幼苗。旁边,张经理和两名公司最资深的老药师(被特许进入)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茎秆晶莹如玉,质地坚韧,富含汁液……”
“叶片肥厚,叶脉呈淡金色,绒毛具有极强的吸附性……”
“根系……天啊!根系竟然能直接汲取岩石中的微量元素!这……这简直是植物界的奇迹!”
“香气……清冽馥郁,闻之令人神清气爽,似乎……似乎对神经系统有极强的安抚和滋养作用……”
林晚意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记录着。她的眼神专注而明亮,充满了探索的欲望。两名老药师也在一旁辅助记录,不时发出惊叹。
“林技术员,”张经理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这……这紫玉参……真能续命延年?”
林晚意放下放大镜,沉吟片刻:“古籍记载,紫玉参生于极阴之地,吸天地精华,千年成参。其汁液可生死人肉白骨,根须能续断脉延寿元。但……这只是传说。我们发现的这几株,还只是幼苗。具体药效如何,需要科学严谨的分析和临床试验,绝不能妄下定论。”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当务之急,是找到最佳的保存方法,维持它的活性,为后续研究争取时间。它的生长环境极其特殊,模拟起来非常困难。我建议,立刻搭建一个模拟其原生环境的培养箱!温度、湿度、光照、土壤成分……都要尽可能还原!”
“好!好!我马上安排!”张经理连连点头,“需要什么设备、材料,你列个单子!我亲自去省城采购!”
“另外,”林晚意补充道,“关于紫玉参的发现,我建议立刻上报省药材研究所和国家药材总局!请求专家支援!单靠我们公司的力量,恐怕难以完全破解它的奥秘。”
“上报?”张经理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上报了……功劳岂不是……
“张经理,”林晚意看穿了他的心思,正色道,“紫玉参的价值,远超个人和公司的得失!它是国家的财富!是民族的瑰宝!只有依靠国家的力量,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和开发它!我相信,只要我们做出了贡献,国家和人民不会忘记我们!”
张经理看着林晚意清澈而坦荡的眼神,老脸一红,随即用力点头:“林技术员!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我这就亲自起草报告!上报省里和国家!”
林晚意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那几株散发着梦幻光泽的紫玉参上。她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紫玉参的出现,将为她打开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
军区家属院。林晚意小屋。
夜已深。林晚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屋。手臂的伤口因为一天的劳累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她的精神却异常亢奋。紫玉参的研究有了初步方向,上报工作也启动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刚准备休息,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林晚意心头一跳。
“是我。”门外传来沈凛洲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林晚意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他回来了?!她连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外,沈凛洲穿着笔挺的军装常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深邃而明亮,如同暗夜中的星辰。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林晚意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担忧,有庆幸,有欣赏,还有一丝……灼热。
“你……你回来了?”林晚意声音有些发颤。
“嗯。”沈凛洲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她缠着绷带的手臂,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林晚意下意识地将手臂往身后藏了藏。
沈凛洲没说话,迈步走了进来。他环顾了一下这间简陋却整洁的小屋,目光落在桌上那本摊开的《赤脚医生手册》和几张画着草图的草纸上。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窗台上那个空着的保鲜盒上——紫玉参已经被转移到实验室了。
“紫玉参……”沈凛洲开口,声音低沉,“我听说了。你……又立了大功。”
林晚意脸颊微红:“只是运气好……”
“不是运气。”沈凛洲打断她,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是你的本事。你的眼光,你的胆识,你的坚持。”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和灼热,让林晚意心跳加速,脸颊更烫了。她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沈凛洲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和低垂的眉眼,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岩浆般翻涌。他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硝烟、汗水和淡淡皂角清香的冷冽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晚意……”沈凛洲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
林晚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的灼热和指尖的温度。山洞中那刻骨铭心的拥抱和温暖,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她紧张得手心冒汗,身体微微颤抖,却……没有躲闪。
沈凛洲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怜惜。他最终收回了手,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压抑的克制:“你……做得很好。早点休息。”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小屋。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和……不舍。
林晚意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失落和一丝莫名的委屈。她轻轻抚摸着被他目光灼烧过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黑暗中,她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似乎已经触手可及。但身份的鸿沟,苏婉清的阻挠,还有这纷繁复杂的局势……都像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彼此。
“沈凛洲……”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充满了酸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不会退缩。她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与他并肩!强到足以打破所有的枷锁!
青山县革委会。副主任办公室(新任)。
烟雾缭绕。新任革委会副主任马卫国(原办公室主任,刘福海倒台后提拔)坐在办公桌后,脸色阴沉。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正是王麻子的堂兄,王福贵。
“马主任,您可要为我们王家做主啊!”王福贵哭丧着脸,“我堂弟麻子……他……他就是一时糊涂!被刀疤刘那帮人给骗了!他罪不至死啊!现在被沈凛洲抓了……听说……还要重判!这……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啊!”
马卫国抽着烟,眼神阴晴不定。刘福海倒台,他捡了个便宜坐上副主任的位置,但根基不稳。沈凛洲在青山县如日中天,连省里都对他刮目相看。他本不想招惹这个煞星。但王福贵送来的厚厚一沓钱,还有他背后在省城的一点关系……让他有些心动。
“沈团长……那是部队的人!抓人也是按法律办事!我能有什么办法?”马卫国推脱道。
“马主任!您太谦虚了!”王福贵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听说……沈团长跟药材公司那个姓林的小娘皮……关系可不一般!那小娘皮最近又走了狗屎运!挖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沈团长这么急着整死我堂弟……说不定……就是那小娘皮吹的枕头风!想杀人灭口!”
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马主任!只要您能想办法……把我堂弟弄出来……或者……至少保住命……我们王家……还有省城那边的朋友……一定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而且……”他声音压得更低,“那小娘皮挖到的宝贝……听说叫紫玉参……价值连城!要是能……”
马卫国眼中精光一闪!紫玉参!他也听说了风声!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如果分一杯羹……
他深吸一口气,掐灭烟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狠厉:“王福贵!你堂弟的事……我会想办法周旋!但……你得给我拿出点真东西来!还有……那个林晚意……和她挖到的宝贝……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懂!”王福贵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和阴狠,“马主任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让您满意!”
一场新的阴谋,如同毒蛇般,再次悄然探出了头。目标,直指林晚意和她手中的紫玉参!而沈凛洲和林晚意之间那刚刚萌芽的情感,也即将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