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攥着四十五文铜钱站在镇口,指尖被铜面磨得发暖,心里早把采购路线盘得清清楚楚。
原主在镇上打零工,对这里的布局也是清楚的。
不过毕竟是在回忆里,自己又是第一次来,找采买的店铺有些费力。
他刚拐进东街,就看见“张记粮铺”的木招牌在风里晃。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正趴在柜台上翻账本。
苏宁目标明确,
“掌柜的,要一斤精米、半斤糯米。”
苏宁把竹篮放在脚边,声音稳了稳,刻意模仿着镇上农户说话的调子。
掌柜的抬眼扫过,
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额前碎发常沾着薄汗,垂在饱满的额角,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亮。
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袖口磨出了些毛边,不过洗的洗得干净,露出一双瘦削但白皙的手。
掌柜没多问,起身从米缸里舀出精米,竹勺撞得缸壁“哗啦”响。
“精米十文一斤,糯米八文半斤,总共十四文。”
把米装进袋子里递给青年。
苏宁接过米袋,指尖触到温热的米粒,掏出十四文递过去,掌柜的接过了钱,转身时听见掌柜的在身后爽朗的声音:
“下次来还找我,给你算便宜点哈。”
拎着米袋转过两个巷子走时,风里渐渐飘来些许腥味。
案板后,李屠户正挥着大刀斩排骨,刀刃落在木案上“咚”的一声,震得案边竹筐里的猪下水晃了晃
粉白的猪肠缠在暗红的猪肝上,还沾着些没沥干的血水,在晨光里看着有些腥气。
他脚步顿住,眼睛亮了亮。
现代时他跟着福利院的阿婆学过卤猪下水,那卤得油润喷香的猪大肠、软嫩入味的猪肝,是能下三碗饭的硬菜。
原主记忆里,这家人快一年没沾过荤腥,五花肉他要带回去炼油,这个时代油太贵重了,他还买不起。
拿点五花肉回去,练完了还剩一些肉渣,但顶多算是零嘴,应该剩不了多少给几个反派吃。
要是能把这些猪下水要回去,处理干净了卤着吃,够弟他们好好解解馋。
“老板,麻烦帮我称半斤五花肉。”
苏宁踮着脚,手指指向案板上那块肥瘦相间的肉,目光却忍不住往竹筐里瞟。
李屠户头也没抬,大刀“唰”地切下一块肉,用秤杆称了称:
“一斤十五文。你自己看看,没给你多算。”
他把肉用油纸裹好递过来,眼角余光瞥见苏宁盯着猪下水,眉头立刻皱起来,
“你瞅那玩意儿干啥?腥得很,待会儿我就得拎去丢了。”
苏宁接过肉袋,手心还沾着油纸的温度,心跳却快了几分:
“老板,您这猪下水……要是不要了,能不能给我?”
“给你?”
李屠户像听见了什么怪事,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搁在案板上,粗声粗气地打量着苏宁,
“你这娃娃,看着清清爽爽的,怎么还惦记这个?这猪下水又腥又臭,处理起来要刮肠、翻肚,费半天劲还未必能去味儿,咱们镇上谁会吃这个?就算是穷人家,也只买些碎肉,哪有吃猪下水的?又不是灾荒年没的吃!”
苏宁脸颊微热,知道老板是好意,可他实在舍不得这些“好东西”。
他攥了攥手里的肉袋,声音放软:
“老板,我知道这东西你们不爱吃,可不代表我就处理不了不是?您放心,这猪下水,我有办法处理,您扔了也是扔了,还不如给我是不是?”
李屠户愣了愣,心里犯嘀咕:这娃娃看着才十六七岁,看着确实有些贫穷,莫不是饿狠了?
他只见过灾荒年有人饿极了才会捡这玩意儿,可那也是煮得半生不熟,腥气得能吐出来。
这娃娃莫不是饿糊涂了?
他皱着眉摆手:
“不行不行,这东西吃了闹肚子咋办?我可不能害你。你要是缺钱,我再给你切块碎肉,别要这下水了。”
“老板,我真的会处理!要不然您说个价格,我买!”
苏宁急了,往前凑了半步,
”您要是不信,下次我做了卤下水,给您送点尝尝?”
他眼神亮得真诚,没有半分嫌弃,倒像是捡着了宝贝。
”去去去,我可不吃那玩意!”
李屠户看着他执拗的样子,心里软了半截。
这娃娃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褂,人也瘦削,一看就是家里过得紧巴的,身上肯定没几两肉。
所以才惦记着污秽的猪下水,也是个可怜人。
他叹了口气,弯腰把竹筐拎起来,往苏宁面前一递:
“罢罢罢,真是拗不过你!这玩意儿你要就拿去吧,可别回头吃坏了肚子来找我。”
他顿了顿,又从案板上多切下一小块肥肉,塞进苏宁手里,
“这个也拿着,实在吃不下那猪下水,就煮了这个吃”
苏宁连忙接过竹筐,又把肥肉攥在手里,眼睛弯成月牙:
“谢谢老板!您放心,我肯定能处理好,下次一定给您送好吃的卤下水!”
“可别,只是到时候要是吃出个好歹,不要找我就行”
李屠户翻了个白眼摆摆手,看着苏宁抱着竹筐、拎着肉,脚步轻快地往镇口走了。
……
苏宁又绕了一段时间,终于回到了药铺门口。
远远就看见苏雨牵着苏墨,苏砚则站在外侧,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小大人似的盯着来往的行人。
苏墨看见他,立刻挣脱苏雨的手,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仰着小脸喊:
“哥!你东西都买好了吗?”
苏宁蹲下身:
“我买了点米和肉,我们还要再去弄点盐巴,再回去”
苏墨嘴里含着糖,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含糊不清地说:
“哥,这糖好甜!比上次阿婆给的还甜!”
他们隔壁住着的李大爷是个心肠好的,连带着一家子在背地里或多或少帮衬着他们。
过年了还会给他们送点东西过来,想来是上次过年他们送的糖果。
苏雨把糖纸小心叠好放进布包,拉了拉苏宁的袖子:
“哥,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她看着布包里的米袋,眼神里满是心疼,
“其实我们吃糙米就好,精米太贵了。哥哥还买肉了?又不是过节日,这样也太奢侈了吧…”
“不贵,”
苏宁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触到她发间的红绳,心里软软的,
“你们还小,得吃点好的补补”
他又看向苏砚,见他盯着五花肉的油纸包,眼神发亮却不说话,忍不住笑了,“砚儿,你是不是想吃肉了?”
苏砚耳尖发红,攥着衣角点头:
“哥,我……我可以帮你烧火,我还会洗锅,我能帮你做很多事。”
苏宁心里一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孩子,不用你做那么多。我回去要用这些肉炼一些油,到时肉渣就给你们吃,解解馋。我还跟老板要了猪下水,晚上就吃那个”
苏砚闻了闻,怪不得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呢!
“可是哥哥,村里大人都说猪下水是污秽,不能吃。而且它臭臭的,真的能吃吗?”
苏宁温柔的笑了笑,
“当然可以吃啦,不过可能要费一些时间清理内脏。但我保证,它处理好后很好吃的,比肉都好吃!”
“真的吗?”
苏墨无条件相信能做好吃的大哥,大哥说说什么就是上什么!
他眼睛瞪得溜圆,拉着苏宁的手晃了晃,
“哥,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我想快点吃肉渣,吃猪水!”
“急什么,”
苏雨笑着刮了下苏墨的鼻子,
“哥还要去买点盐巴和调料,你忘了?还有,那叫猪下水,是猪的内脏,不是猪水”
“嗯嗯,是猪下水”
苏墨摇头晃脑的重复了一遍,捂着嘴偷笑,
苏宁宠溺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引来苏墨咯咯的笑声。
最后几人一起去了杂货铺,苏雨正牵着苏墨在门口等,苏砚则站在旁边,守着竹篓,双手背在身后盯着来往的行人。
苏宁见他跟个小大人似的,小脸严肃的模样,有些可爱。
手有些痒,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引得苏砚耳根红了红。
杂货铺掌柜的是个梳着发髻的妇人,见他们进来,笑着问:
“小娃娃们要买什么?自己看”
苏宁想要粗盐和一些调料,
在古代,大多调料是作为香料存在的,价格有些贵,也不常见。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呢?
苏宁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几个可以用的调料。
都少来一点,钱不花呀!
妇人麻利地称好盐和红调料,用草纸包好:“一共十四文钱”
苏宁又要了两文钱的红枣。
嗯,好了。
终于安心了(˵¯͒〰¯͒˵)
钱花完了呢~
表情有些丧丧的。
想着想的到了门外,苏宁手忽然被捏了捏,是一直观察他表弟表情的苏雨,似是安慰一般,
“哥,我以后可以去挖草药,咱们还能有更多钱!”
苏宁一想也是。
想一想,赚钱的法子又不是没有。自己还能再赚到钱的,不能沮丧,而且,他这叫前期投入!
早说了,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苏雨说的对,是哥哥想岔了。走吧,咱们回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耶!”
……
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暖洋洋的。
苏宁看着不远处站成一排的弟妹,手里拎着米、肉、盐和红枣,心里满是踏实。
一路上,最活泼的莫过于苏墨
他吃着糖果,生怕吃完了似的,吹一吹,舔一舔,甜糯的气息在嘴里散开,。他眯起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
“哥,这糖比我梦里的还好吃!”
“放心,以后我还给你买”
“真的吗?”
“嗯,我保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