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瑶的闺房,如今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京兆府的人来看过一眼,见她确实只剩一口气,昏迷不醒,便也没再多管,只留了个婆子看守,免得她死了没人知道。
曾经门庭若市、被精心呵护的大小姐,如今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床上,无人问津。送来的饭菜往往是馊的,药更是早就断了。那个看守的婆子也懒得伺候,整日躲在门外打盹儿。
窃运咒的反噬仍在持续。她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闪烁着,却迟迟不肯熄灭,仿佛非要她尝尽所有的痛苦。
苏阮再一次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屋内的气味更加难闻,混合着腐臭和尘埃的气息。
她走到床边,看着苏锦瑶。
此时的苏锦瑶,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瘦得皮包骨头,脸色是一种死寂的灰败,那些暗红色的斑点变得更加深邃,仿佛有黑色的脉络在皮肤下隐隐流动。她的呼吸极其微弱,隔很久才艰难地起伏一下。
但苏阮能感觉到,她残存的意识是清醒的。她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能感受到身体的痛苦和冰冷,只是无法醒来,无法动弹,如同被活埋在一个逐渐腐朽的躯壳里。
这比死亡更残忍。
苏阮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做任何事。
只是这么看着。
看着这个偷了她十年人生、享尽荣华富贵、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的“姐姐”。
看着这个由她亲手种下恶因、最终结出这枚苦果的罪人。
心中那积累了十年的恨意,在看到这具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躯体时,奇异地慢慢平息了。
不是原谅,而是觉得……索然无味。
仇恨需要对象。当对象已经变得如此不堪一击,甚至失去了作为“对手”的资格时,仇恨本身也仿佛失去了分量。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苏锦瑶干枯的头发。
苏锦瑶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姐姐,”苏阮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听到了吗?苏家完了。父亲倒了,母亲也下了狱。他们再也护不住你了。”
“你偷来的十年,到头了。”
床上的苏锦瑶,眼角似乎渗出了一滴浑浊的泪水,迅速滑落消失在那枯槁的皮肤里。
是后悔?是痛苦?还是绝望?
或许都有,但已经太晚了。
苏阮收回手,最后看了她一眼。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日子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她不需要亲手杀她。反噬和 忽视自然会带走她。
让她在无尽的痛苦和孤独中,慢慢耗尽最后一丝生命。
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几日后,在一个寒冷的清晨,看守的婆子照例进去看了一眼,发现苏锦瑶的身体已经彻底冰冷僵硬。
她死了。
死时面目扭曲,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眼角还挂着干涸的泪痕。
消息报到京兆府,只是简单记录了一笔“罪臣之女苏锦瑶病故”,便派人用一张草席卷了,拖去了乱葬岗。
讽刺的是,十年前,她的妹妹被丢弃在那里。
十年后,她也走上了同一条路。
只是不知,在那荒凉可怖的乱葬岗,她能否找到那个被她偷走了人生的妹妹的骸骨,又该如何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