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领着济世堂的老大夫和药童,心急如焚地赶回永宁侯府,眼看就要踏入侧门,却被闻讯赶来的谢老夫人和谢玉娇拦了个正着。
只见谢老夫人和谢玉娇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面色铁青地快步走来,那眼神,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青黛!你好大的胆子!”谢老夫人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谁准你私自出府,延请外医的?你眼里还有没有侯府的规矩!”
谢老夫人此刻心惊肉跳,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好险!
若让这外府大夫一号脉,沈芷宁长期服用避子汤、胞宫早已受损的真相必将暴露。
届时,不仅侯府颜面扫地,衡儿的前程尽毁,她这把老骨头,也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绝对不行!
谢玉娇手指几乎戳到青黛脸上,尖声骂道:“你这贱婢,安的是什么心!我侯府自有府医,何时轮到你去外面找这些不三不四的人?”
“你是生怕外人不乱嚼舌根,想坏了我侯府的名声不成?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
她越说越气,转向谢老夫人:“母亲,这种吃里扒外、心怀鬼胎的奴才,还留着她做什么?不如直接打杀了干净!”
青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头,泪如雨下:“老夫人明鉴!大小姐明鉴!奴婢万万不敢坏了侯府规矩,更不敢有异心啊!奴婢不是不去请府医,是……是奴婢请不来府医啊!”
“混账东西!”谢玉娇怒斥,“府医就在府中,你如何请不来?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攀扯他人!”
青黛抬起头,额上已是一片红肿,她哭得声嘶力竭,将矛头直指柳惜音:“奴婢没有胡说!奴婢先是去了府医住处,寻不到人,听闻府医在锦墨堂为小少爷看诊,便急忙赶去。
谁知……谁知表小姐竟将奴婢拦在门外,说小少爷身子金贵,府医片刻离不得。
任奴婢如何磕头哭求,说夫人病危,高热惊厥,表小姐就是不肯放府医出来,还命人将奴婢硬生生拖拽出来,丢在了院外。
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眼看夫人就要……这才拼死出府,想为夫人求得一线生机啊!”
她字字泣血,将柳惜音的恶行揭露无遗。
此言一出,谢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厥过去。
幸亏身旁的嬷嬷及时扶住。
好啊!好啊!又是柳惜音这个搅家精!
自打她掌家以来,克扣用度,惹得怨声载道,如今竟敢阻拦府医,罔顾正妻性命。
差点……差点就让她坏了掩盖避子汤真相的大事!
谢玉娇也是一脸难以置信,但嘴上仍强辩道:“这……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是不是你办事不力,故意攀诬表姐!”
青黛泣不成声,哀切道:“大小姐,奴婢人微言轻,岂敢胡乱攀诬主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大小姐若不信,可唤今日在锦墨堂外洒扫的下人前来对质!他们都亲眼看见奴婢被表小姐的人丢出来的!”
谢玉娇一噎,见她如此笃定,便信了八九分。
青黛继续哭道:“世子爷平日那般爱重夫人,若他下朝归来,见夫人因延误诊治而……而有个三长两短,该是何等伤心欲绝?奴婢只是不忍见世子爷悲痛,不忍夫人就此香消玉殒啊!”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更是将谢衡搬了出来,彻底堵住了谢老夫人和谢玉娇的嘴。
她们纵然气得肝疼,此刻也绝不能当众责罚一个“忠心事主”的丫鬟。
谢老夫人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努力维持着镇定,对那老大夫冷硬道:“有劳大夫跑这一趟,不过我侯府自有府医,不敢劳烦外人。诊金双倍奉上,请回吧。”
说罢,不容置疑地命人“客气”地送走了面面相觑的大夫和药童。
“来人。”谢老夫人疲惫又厌烦地挥挥手,“去叫府医,立刻到芷兰苑给夫人看诊!”
皇宫。
朝会之上,谢衡正躬身禀报漕运事务。
御前大太监德顺悄无声息地走到龙椅旁,低声将凌墨刚传来的消息尽数禀报。
萧驭握着奏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抬眸,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射向台下侃侃而谈的谢衡。
“……故此,漕粮损耗仍在核定之中,臣以为……”谢衡话未说完。
“砰——!”
奏折重重砸在谢衡脸上,硬角划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满朝文武瞬间噤若寒蝉,大殿内落针可闻。
“谢衡!”萧驭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响彻金殿,“朕看你心思根本不在公务上!漕运账目一塌糊涂,屡次三番核不清楚,是不是整日只知沉溺后宅,连朝廷大事都敢糊弄?”
谢衡被砸懵了,脸颊火辣辣地疼,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羞辱感,他噗通跪地:“陛下息怒,臣……”
萧驭毫不留情地厉声斥责,“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如趁早给能者让贤!”
这番毫不留情的当众斥责,如同无数个耳光,将谢衡最后一点体面撕得粉碎。
他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只觉得所有同僚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下朝回府的马车上,谢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陛下近来愈发喜怒无常。
要他看,定是子嗣艰难导致心气不顺。
正这么想着,车窗外,市井的议论声钻进他的耳朵。
“听说了吗?永宁侯世子那个表妹,差点把正妻给磋磨死!”
“真的假的?不是说他很宠妻子吗?”
“呸!都是装的!说是表妹,要我说就是情妹妹。”
“装得一副深情样子,原来都是骗人的,真是道貌岸然,真恶心!”
“可不是嘛,夫人都快病死了,连大夫都不给请,心肠也太毒了!”
谢衡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掀开车帘,对贴身小厮低吼:“去!给本世子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很快去而复返,战战兢兢地将柳惜音不准府医给沈芷宁诊治,青黛无奈只能出府找大夫的经过禀报了一遍。
“柳、惜、音——”
谢衡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额角青筋暴跳。
在朝堂受辱已让他憋闷至极,如今柳惜音竟又惹出这等丑事!
他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
谢衡下车后,如一阵风般直奔惜云苑。
然而院内空空,丫鬟告知:“表小姐被老夫人叫去寿安堂了。”
谢衡立刻转身,带着一身戾气闯入寿安堂。
堂内,柳惜音正跪在地上,被谢老夫人指着鼻子骂得抬不起头。
一见谢衡进来,她如同见了救星,立刻凄凄切切地哀唤一声:“衡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
然而,她迎来的不是宽慰。
谢衡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几步冲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扬手便用尽全力狠狠扇了下去。
“啪——!”
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扇得柳惜音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掼倒在地,发髻散乱,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她捂脸抬头,惊骇地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