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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宫中效率极快,太子李清刚刚定下诸位秀女的位份,皇帝那边毫无异议,当即由翰林院拟好旨意,加盖玉玺,下发至各府。

这日,许家正门大开,香案早已设好。

许雍领着全家老小,身着郑重服饰,跪在庭院之中,屏息凝神。

“大兴皇帝令,从六品都水监监事许雍之女,秀外慧中,恭顺婉约,特指为东宫承徽,钦此。”

事情落定,许雍激动得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臣女许静媃,叩谢圣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静媃跪在父亲身侧,依礼深深稽首,而后双手高举过头顶,接下了沉甸甸的圣旨。

承徽是东宫的低等位份,但她家世如此,已经是极好的了。

太监扫了扫拂尘,道:“许大人、承徽娘子快请起吧。”

许雍连忙起身,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将一个锦囊塞到传旨太监手中,低声道:“公公一路辛苦,些许茶资,不成敬意,还望公公笑纳。”

那首领太监指尖微动,掂了掂锦囊的分量,满意道:“许大人太客气了,咱家也是奉命行事,太子殿下吩咐了,请承徽娘子于五月初二那日入东宫安置。”

说着他看了一眼没说话的许静媃,笑道:“这五月初一嘛,是苏侧妃与楚良娣入宫的正日子,宫中是要依制设宴的。”

虽都是东宫妾室,但侧妃与良娣位份尊贵,是能上皇家玉牒的正经主子,其入宫仪典自然比许静媃这等承徽要隆重得多。

“是是是,下官明白,明白。”

许雍连忙低头哈腰,表示领会,又趁机悄悄追加了一小块银子塞过去,陪着笑小心试探道:“公公,不知除了小女,此次还有哪几家的千金有幸入选东宫?小女日后在宫中,也好知晓分寸,与姐妹们和睦相处。”

那太监收了好处,倒也爽快,只道:“除了方才提到的苏侧妃、楚良娣,新进的还有赵良媛,冯昭训、秦昭训,张承徽,都是名门贵女,许大人大可安心。”

言尽于此,他对着许雍与许静媃拱了拱手,便带着身后一众小太监,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许家。

府门重新关上,许家院内瞬间炸开了锅,主子与下人们全都兴高采烈,纷纷涌上前向许静媃道贺。

许雍更是激动得满面红光,不住地搓着手,围着女儿连声赞叹:“好!好啊!承徽!!我儿果然争气!”

“女儿不懂事,全靠父亲母亲费心打点。”

许静媃面上恭维着许雍与曹氏,心里头却想着别的。

苏侧妃,楚良娣。

若她没记错,苏侧妃应当就是那位姿容娇艳的平华大长公主外孙女,苏臻容。

而楚良娣,想必就是选秀时气质清冷,独自站在僻静处,不喜与人多言的黄门侍郎之女楚尚凝了。

这二人家世顶尖,获封高位是意料中事,不足为奇。

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是那位秦昭训。

选秀那日,宫门关闭前急匆匆闯入,性情活泼外露的粉衣少女,秦似月。

会是她吗?

圣旨一下,许静媃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内眷,是皇家的人了。

许家根基浅薄,许雍的父亲不过是个田舍翁,家族能提供的支持实在有限。

可许静媃生母朱氏的娘家,清远朱家,在听闻她入选东宫的消息后,她的亲舅舅,七品致果副尉朱霑,竟不远千里,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京城。

许静媃入宫前一日,当门房通报朱家舅老爷到来时,许静媃与许静婉两姐妹急忙迎出二门。

只见舅舅朱霑一身半旧戎装常服,身形精悍,眉宇间刻满了岁月的风霜。

姐妹二人一见舅舅这般模样,纷纷想起早逝的母亲,想起这些年受的委屈,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舅舅!”

两人齐齐唤道,声音哽咽。

生母朱氏还在时,舅舅朱霑极为疼爱她们姐妹。

他虽只是个武官,常年驻守边镇,难得回京,却每年都会托人捎来许多边地的特产,从未忘记过这两个外甥女。

可自打母亲病逝,许雍自觉是京官,身份不同,对朱霑这等粗鄙的边镇武官很有些瞧不上,来往便渐渐稀疏了。

四年前,许雍瞒着朱家,执意将嫡长女静婉嫁入皇商之家,等朱霑在边关得知消息时,早已是木已成舟,回天无力。

这会儿看着一个嫁作商妇,一个即将踏入深宫,尤其是想到她们幼年失恃,朱霑这般在沙场上见惯生死的汉子,也忍不住鼻尖发酸,虎目含泪。

他抬起布满厚茧的大掌,轻轻摸了摸许静婉已然梳起妇人发髻的头顶,声音沙哑:“静婉,你受委屈了。”

随后,他又看向即将入宫的许静媃,同样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髻,心疼得无以复加。

许静媃泪眼朦胧,却瞥见仆人偷看的眼睛,她立即擦了擦眼角,笑道:“瞧瞧我都糊涂了,怎么能让舅舅在门口站着,去我屋里说话!”

朱霑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瞧见是个小厮正在偷看,眸光一禀,顿时凶悍无比,只把那人吓得两股战战,慌手慌脚的逃跑,这才跟着两个外甥女去了她们院子。

回到屋子里,许静媃摒退了左右,只余姐妹二人与舅舅在房中。

朱霑看着眼前即将踏入宫廷外甥女,重重叹了口气。

他从怀中取出三个布包,推到许静媃面前,沉声道:“媃儿,舅舅是个粗人,在边关挣命,没什么大本事,也给不了你显赫的倚仗。”

“这里是五千两银票,还有些我这些年攒下的皮子,你带着入宫,宫里不比外边,处处都要打点,手头宽裕些,总不至于太过艰难。”

舅舅家并不容易,这五千两要攒多少年,许静媃哪里敢收,当即就想拒绝。

他看着许静媃欲推辞的神情,大手一摆,虎目微红:“拿着!你母亲去得早,舅舅没能护好你们姐妹,已是心中大憾,这点东西,你若再不收,便是瞧不起舅舅了!”

他又转向许静婉,塞过一个稍小些的荷包,“静婉,这是给你的,在婆家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捎信给舅舅,只要舅舅还有一口气在,断不能让人轻看了你去!”

许静婉的泪水再次决堤,与许静媃一同跪下,向舅舅叩谢。

朱霑连忙将两人扶起,替她们擦去眼泪,郑重道:“媃儿,东宫是天下顶顶富贵的地方,也是顶顶凶险的地方,舅舅不懂里头的弯弯绕绕,只嘱咐你一句。”

“万事谨慎,保全自身为上,莫要强出头,莫要轻易信人。若真到了万难之际,想办法递个消息出来,舅舅便是拼了这身官袍不要,也定会想法子!”

说罢,他谨慎的扫了一眼窗外,才继续道:“我在京中也认得几个老兄弟,虽职位不高,却在些紧要衙门当差,消息还算灵通,回头我将联络之法悄悄告知于你,非到万不得已,切莫动用。”

听着舅舅这番掏心窝子的话,许静媃心中暖流奔涌。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别人身上得到可以依靠的感觉,忍不住趴在朱霑的臂膀上小声哭泣,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宣泄。

团圆的时光终究短暂。

夜幕降临,朱霑不便久留,终须告辞。

上马之前,朱霑转身又看了一眼许静媃,望着她红肿的双眼,嘴唇张了又张,终究什么都没说。

在外甥女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随即上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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