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子”的医名,如同春日溪流,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以小林村为中心的周边乡野。她治病不拘一格,汤药、针灸、外敷,甚至结合推拿导引,总能用最寻常的药材,搭配出意想不到的奇效。尤其擅长治疗小儿疳积、妇人带下以及各种疑难杂症,收费低廉,对实在贫困的乡邻更是分文不取,只象征性收些鸡蛋、菜蔬或帮忙干些杂活抵药资。
渐渐地,来找她看病的人不再局限于小林村。附近张家庄的李家媳妇多年不孕,吃了她几剂调理气血的方子,竟传来喜讯;王家屯的老猎户摔断了腿,镇上郎中都说要瘸,经她巧手正骨、配上特制的续骨膏,三个月后已能下地慢行。一传十,十传百,“小林村来了个女神医”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日,苏晚刚送走一位从二十里外赶来的腹痛患者,正准备关门教晟儿认新采的草药,院外却传来一阵不寻常的车马声。一辆虽不华丽却明显透着富贵的青绸马车停在了院门外,后面跟着几个衣着体面的仆从。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上前,态度还算客气,眼神却带着审视:“请问,可是晚娘子当面?”
苏晚将晟儿护在身后,平静答道:“正是。阁下有何见教?”
管家拱手道:“鄙姓钱,乃清河镇‘济世堂’林老爷府上管家。我家老爷久闻娘子医术高明,特派在下前来,想请娘子过府一叙,为我家少爷诊治顽疾。”他特意加重了“济世堂”和“林老爷”几个字。清河镇是这方圆百里内最大的集镇,而“济世堂”林家,则是镇上有名的大药商兼医馆东家,家资颇丰,等闲郎中想进林家大门都难。
苏晚心中微动。林家?药商?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接触更多药材、了解更多外界信息,甚至获得稳定财源的契机。但她面上不显,只淡淡道:“林老爷厚爱,愧不敢当。只是妾身乃一介村妇,技艺粗浅,且需照料幼子,恐不便远行。若府上少爷抱恙,何不请来寒舍,妾身或可一试。”
钱管家没料到苏晚会拒绝,愣了一下,为难道:“这个……我家少爷病体沉重,不便移动。况且,林府已请过不少名医,皆束手无策。听闻娘子有妙手回春之能,老爷这才遣我等前来,诊金方面,必不让娘子失望。”他话语虽客气,但骨子里仍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认为苏晚不过是欲擒故纵。
苏晚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平和:“医者父母心,非为诊金。若少爷实在无法移动,请将病症细细道来,妾身或可根据症状,斟酌一方,是否有效,还需看少爷缘分。”她坚持不轻易上门,既是自抬身价,也是一种保护。贸然进入陌生且明显势力不小的府邸,风险难测。
钱管家见她态度坚决,沉吟片刻,只好将少爷的病症道来。原来林家少爷年方十六,自半年前起,便患上一种怪病,双目赤肿,畏光流泪,视物模糊,且伴有头痛烦躁。遍请名医,有的说是肝火上炎,有的说是风热犯目,汤药吃了无数,针灸也试过,却时好时坏,近一月来更是加重,几乎无法视物,性情也变得暴戾。
苏晚仔细听着,心中已有初步判断。这症状听起来极像现代医学中的“急性葡萄膜炎”或某些严重的自身免疫性眼病,在古代确属疑难杂症。她思索片刻,道:“此症颇为棘手,妾身需亲眼查看少爷眼内情况,方能准确辨证。若府上实在不便送少爷前来,可否请钱管家回禀林老爷,容妾身安排一下家中琐事,三日后,亲自前往府上一探?但妾身有言在先,医者非神,只能尽力而为,无法保证必愈。”
听到苏晚松口答应前往,钱管家面色一喜,连忙道:“娘子肯移步,已是天大的面子!我这就回去禀报老爷!三日后,府上必派车马来接!”说完,便带着人匆匆离去。
“娘亲,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吗?”晟儿仰着小脸,有些不安地拉着苏晚的衣角。
苏晚蹲下身,摸摸他的头:“嗯,要去镇上一趟,给一个生病的小哥哥看病。晟儿乖,娘亲会尽快回来。你这几天跟着隔壁王奶奶,要听话。”
安抚好晟儿,苏晚回到屋内,神情却凝重起来。林家这道门槛,不好迈。治好了,自然声名大噪,财源广进;治不好,或者中间出了任何差池,恐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之前的平静生活都可能被打破。
但她必须去。蛰伏是为了更好的起飞,这个小村落已经无法满足她获取资源和信息的需求。林家,是她步入更广阔天地的第一块试金石。
她开始仔细准备。将可能用到的器械——经过仔细打磨、用烈酒反复消毒的银针,几种针对炎症和调节免疫的特效药水(小心地混入自制药膏中),甚至还有一小瓶用于散瞳检查眼底的珍贵药液(来自实验室库存,极为节省地分装出来)——一一检查妥当。
三日后,林家的马车果然准时到来,比上次更加宽敞舒适。苏晚将晟儿托付给信得过的邻居王奶奶,仔细叮嘱后,登上了马车。
马车驶向清河镇,驶向一个未知的挑战,也驶向一个充满机遇的未来。苏晚知道,从她踏出小林村的那一刻起,“晚娘子”这个名号,将不再仅仅局限于乡野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