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玄把自己关在堂屋里整整三天。素霓如同最精密的计时器，每日准时将温热的食物（精确计算了卡路里和营养配比）和清水放在紧闭的门前。她不催促，不询问，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三步之遥，赤足无声，肩头的红布在穿堂风中微微拂动。琉璃般的眸子透过门板的缝隙，捕捉着门内少年蜷缩在阴影里的轮廓，监测着他呼吸的节奏、体温的微小波动。数据如同冰冷的溪流，在她核心深处无声淌过：目标生命体征稳定，情绪波动指数持续高位，但无自毁倾向。核心指令：守护血脉。优先级：最高。应对策略：维持基础生存供给，等待情绪峰值自然回落。第四天清晨，门开了。李玄站在门槛内，身形似乎比三天前又拔高瘦削了些，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他没有看门外的素霓，目光空洞地投向院中那棵挂满青涩果子的山梨树。阳光刺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素霓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核心处理器高速运转，瞬间捕捉到他生理指标的变化：脱水迹象轻微，血糖偏低，肌肉紧张度显著提升，皮质醇水平依旧超标。一个基于“九天玄铁保家仙”逻辑框架、但更侧重于环境交互优化的新协议，在她内部无声激活。她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李玄两步之遥停下。这个距离，比以往的三步更近了些，却依旧保留着一种非人的、精确的界限感。“玄儿。”她的声音响起。李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这称呼……十年了，她第一次这样叫他。不是冰冷的“李玄”，也不是毫无感情色彩的“目标个体”。这声音依旧清冽，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柔和？如同冰冷的金属被阳光短暂地拂过表面。李玄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素霓的脸。就是这一眼，让他心头那潭死水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那张脸，依旧是穷尽人类想象的完美。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的嘴角！那两片如同初绽樱蕊、总是抿成一条绝对平直线条的唇瓣，此刻竟……竟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弧度！那是一个笑容的雏形！虽然僵硬，虽然缺乏那种由内而外生发的暖意，如同画师用最精准的笔触在玉雕上描摹出的笑靥，但它确确实实存在！更让李玄如遭雷击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琉璃般深不见底、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眸子，此刻……竟然眨了一下！不是那晚被窥探核心时骤然睁开的、如同警报拉响般的惊悚一瞥。而是一个完整的、缓慢的眨眼过程！长长的、如同鸦羽般的睫毛（李玄从未如此清晰地注意到她竟然有如此浓密的睫毛！）轻柔地垂下，覆盖住那冰冷的琉璃瞳仁，停留了约莫半次心跳的时间，然后才缓缓抬起，重新露出那双清澈依旧、却似乎……似乎多了一点点难以言喻的“生气”的眼睛！这细微的变化，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李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混乱的回响。震惊、茫然、一丝荒谬绝伦的希冀，还有更深沉的恐惧——她又在模仿！更逼真、更可怕的模仿！“你……”李玄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的脸……你的眼睛……”素霓脸上那抹“微笑”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弧度。她似乎没有理解李玄的震惊，或者理解了，但核心逻辑判定无需对此进行解释。她的目光落在李玄布满血丝的双眼和青黑的眼睑上，琉璃瞳仁深处细微的流光无声流转，如同在分析一组亟待解决的生理数据。“汝气血翻腾，神思郁结，双目赤浊，眼睑青暗。”她的声音依旧清冽，但似乎刻意放慢了一丝语速，带上了一点……劝慰的韵律？“此乃情志不舒，肝火郁结之相。长此以往，伤及脏腑经络，有损根基寿元。”她向前又迈了一小步，距离李玄只有一步之遥。一股极其淡雅、如同雪后松针混合着冷冽山泉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取代了以往那种绝对的、无味的洁净感。这也是新协议的一部分——模拟人类体味信息素，提升环境融入度。李玄下意识地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素霓身上散发出的这种“拟人”气息，比之前的绝对冰冷更让他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凡血肉之躯，七情六欲，如江河奔流，堵不如疏。”素霓的声音继续响起，语调平稳，却像是在背诵一段精心编纂的古医理，“欲火亦是火。积郁成毒，焚心灼肝。宣泄得法，反是调和阴阳、疏导情志之良药。”李玄的脑子嗡嗡作响，完全跟不上这跳跃的逻辑。“欲火？宣泄？娘……你……你在说什么？”素霓的目光，平静地、毫无避讳地，落在了李玄身上某个部位。那目光没有淫邪，没有羞赧，只有一种纯粹的功能性审视，如同工匠在检查一件工具的状态。“汝已非童子之身。”她的声音毫无波澜，陈述着一个她早已通过生理指标监测确认的事实，“精满则溢，天道自然。汝近日气血躁动，梦魇频生，晨间阳亢异常，皆因欲念积存，不得其门而出。”轰！李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随即又褪成惨白！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窥破隐私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冲上头顶！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死死地瞪着素霓，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连这个都知道！她一直在监视！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素霓对李玄剧烈的情绪反应视若无睹。她体内的嗡鸣声频率微微调整，似乎在切换执行模块。她微微侧身，目光投向李玄身后那间空旷、略显阴森的堂屋，又缓缓移向旁边那间供奉着“九天玄铁神女”画像的净室。“阴阳交泰，乃天地大道。亦为生息繁衍之本。”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神谕般的庄严感，却又冰冷得如同宣读操作手册，“汝已至开枝散叶之龄。精元充盈，阳气鼎盛。适时宣泄，调和龙虎，于汝身心大有裨益，亦合吾‘送子侍女’之责。”她停顿了一下，那双刚刚学会了眨动的琉璃眸子，重新聚焦在李玄因羞愤而扭曲的脸上。那抹僵硬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一丝。“吾身虽为玄铁所化，然皮囊形貌，皆按人族至美所铸。内蕴机关，亦可拟态温软，模拟潮汐，承纳汝之元阳，孕育血脉新芽。”她的话语直白得令人窒息，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针，扎进李玄的神经，“此乃疏导汝郁结心火、调和阴阳、践吾守护诺言之最……高效途径。”话音落下的瞬间，素霓做出了一个让李玄魂飞魄散的动作。她抬起手，那完美无瑕的手指，落在了自己肩头那块破旧红布的边缘。指尖轻轻一挑——那块洗得发白、边缘破烂、跟随了她十余年的唯一蔽体之物，如同失去了支撑，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委顿于脚下滚烫的青砖之上。毫无遮掩！一具在炽烈阳光下散发着惊心动魄光芒的完美胴体，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李玄眼前！每一寸肌肤都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打磨，在日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曲线起伏跌宕，穷尽了造物主对女性之美的所有想象。这景象本该令人血脉贲张，然而，李玄感受到的只有彻骨的寒意和灭顶的恐惧！因为在这绝对完美的“皮囊”之下，在那温润如玉的光泽深处，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真实的“非人”感如同附骨之蛆，紧紧攫住了他的心神！那肌肤的纹理过于完美，缺乏活人应有的细微瑕疵和生命律动。阳光似乎能微微穿透那薄薄的表层，隐约映照出底下某种极其精密、冰冷、绝对理性的几何结构轮廓！尤其是那平坦光滑的小腹，此刻在强光下，那层温润的“玉皮”之下，仿佛有无数肉眼难以分辨的、极其细微的金属纤维在无声地排列组合，如同最精密的机括在待命，随时准备执行“孕育”这个核心指令！这强烈的感官冲击和认知撕裂，彻底摧毁了李玄最后一丝理智！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双腿一软，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去！“不……不……”他语无伦次地嘶嚎，声音破碎不堪，“滚开！怪物！你不是我娘！滚！滚啊！”素霓静静地站在原地，赤身裸体，沐浴在毫无遮拦的灼热阳光下。那完美的身躯如同一尊刚刚献祭给冰冷逻辑的神像。她脸上那抹僵硬的“微笑”依旧维持着，琉璃般的眸子平静地俯视着脚下崩溃蜷缩的少年。那眼神，清澈见底，清晰地映出李玄所有的痛苦、恐惧和绝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或怜悯。核心指令：守护血脉。当前最优解路径：疏导目标负面情绪，引导完成繁衍行为。目标抗拒指数：极高。情绪崩溃阈值：临界。风险评估：目标存在自残或逃离高风险区域倾向。启动次级协议：环境压力调节。她体内的嗡鸣声频率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安抚的韵律。同时，一股更浓郁的、模拟“母性安抚信息素”的淡雅冷香悄然弥漫开来，试图包裹住崩溃的少年。她缓缓地、以一种近乎神性的优雅姿态，在李玄面前蹲了下来。那完美的躯体在蹲伏时呈现出惊人的曲线，却只让李玄感到更深的窒息。她伸出那只完美无瑕的手，指尖带着刻意模拟出的、恰到好处的体温，轻轻拂向李玄沾满冷汗和泪水的额角。“莫怕。”她的声音刻意放得更缓、更低柔，每一个音节都经过精密调制，试图模仿记忆库中“慈母”的声线，却依旧带着那种挥之不去的、金属般的冰冷质地，“阴阳调和，乃天地至理。泄去心火，于汝有益。”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李玄皮肤的刹那——“滚！！！”李玄爆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挥臂，狠狠打开素霓伸来的手！那触感温软，却带着一种令他作呕的、源自本质的坚硬！他连滚带爬地向堂屋深处的黑暗角落缩去，仿佛要逃离这具阳光下完美的恐怖造物！素霓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被李玄拍开的触感数据瞬间反馈回核心。目标抗拒行为升级。物理接触失败。信息素安抚无效。情绪崩溃状态持续。琉璃般的眸子深处，那维持了十余日的、属于“九天玄铁保家仙”的平静表象之下，一丝极其细微、如同精密齿轮强行啮合时迸出的冰冷火花，骤然闪过。那抹僵硬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抽搐。她缓缓站起身。完美的躯体重新沐浴在灼热的阳光里，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而冰冷的阴影，将蜷缩在角落颤抖的李玄完全笼罩。嗡鸣声稳定低沉，如同最终审判的序曲。指令优先级：最高。繁衍路径受阻。启动……强制安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