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喜欢阅读历史脑洞小说的你,有没有读过这本备受好评的《山夷志,铁精魅谭》?本书以素霓(等)为主角,展开了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作者“苖莱忆旧”的文笔流畅且充满想象力,让人沉浸其中。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千万不要错过!
山夷志,铁精魅谭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山梨树花开花落,七度寒暑。青砖院落依旧气派,在长白山脚下这个叫靠山屯的小村子里,如同鹤立鸡群。
只是如今,院墙的缝隙里钻出了几丛顽强的狗尾草,雕花的窗棂也蒙了层洗不掉的灰翳,显出一种被时光缓慢侵蚀的寂寥。院子中央那棵山梨树倒是愈发粗壮,年年春天依旧开得雪白一片,只是树下那个需要寸步不离守护的蹒跚幼童,已长成了半大的少年。李玄十岁了。
他继承了生父李虎山民特有的骨架,比同龄孩子高出小半头,肩膀初显宽厚,常年跟着素霓在山林边缘活动,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脚麻利,眼神里带着山野少年特有的机警和一股子难以驯服的野性。
只是这野性里,又混杂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沉的郁气。他很少笑,嘴唇总是习惯性地抿成一条倔强的线,看人时,目光会下意识地闪躲,带着一种本能的警惕,像只离群的小兽。
他的世界很小,只有这座空荡荡的大院,和院外那片被允许踏入的、靠近村落的林子边缘。他的世界又很大,大到他所有的疑问和不安,都只能在那座沉默的青砖堡垒和那个名为“娘”的、谜一样的守护者身上寻找答案,却又永远得不到解答。素霓依旧是那副模样。
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凝固了。洗得发白、边缘破烂的红布松松披在肩头,赤足踏在院中清扫过的青砖上,不染纤尘。她跟在李玄身后,保持着三步之遥,像一道沉默的、没有重量的红色影子。
李玄在院中挥着一柄小柴刀,笨拙地劈着引火的细柴。柴屑飞溅,有几片弹到他脸上,留下细小的红痕。他吃痛地“嘶”了一声,烦躁地将柴刀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响。素霓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脸上那道细微的划痕上。琉璃般的眸子深处,细微的流光无声流淌。
她走近一步,伸出那完美无瑕的手指。指尖在离李玄脸颊伤痕寸许之处悬停,一股极其精准、温煦的热力凭空透出,如同无形的暖灯照射在那道红痕上。不过几息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伤口便已平复,只留下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浅粉。李玄却猛地偏过头,躲开了那无形的热源。
他动作很大,带着明显的抗拒,甚至有些厌恶。“不用!”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和生硬,像石头摩擦。素霓的手指停在半空,那温煦的热力随之消失。
她收回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依旧平静地映着李玄倔强的侧脸。她体内的嗡鸣声稳定低沉,频率没有丝毫改变。
少年的抗拒,对她而言,如同山风吹过岩石,留不下任何痕迹。“伤口已处理。避免二次感染风险降低百分之九十八点七。”她清冽空灵的声音响起,陈述着一个客观事实。李玄没有回头,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柴刀,更加用力地劈砍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憋闷都发泄在那些无辜的木柴上。
斧刃剁在木墩上,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素霓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三步,看着他每一次发力时绷紧的背脊线条,看着他后颈上沁出的细密汗珠。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扫描仪,记录着他肌肉的每一次收缩,心跳与呼吸的细微变化,体温的升高。数据在无声地流淌、分析,却无法解读少年心中那团越烧越旺的、名为“困惑”与“孤独”的火焰。
素霓依旧是李玄与世界连接的唯一桥梁,但这桥梁冰冷而精准,带着令人窒息的非人感。她教李玄识字。用的不是笔墨纸砚,而是院中清扫过的青砖地面。她的指尖能轻易在坚硬的砖石上刻下清晰如印刷的痕迹。
她刻下“天”、“地”、“人”、“山”、“水”……每一个字都方正得如同尺规量出,笔画间带着金石般的冷硬。她念出的发音,字正腔圆,毫无瑕疵,却也毫无温度起伏,如同寺庙里敲响的铜磬。
“念。”素霓指着地上的字。李玄看着那冰冷刻痕组成的字,又抬头看看素霓那张完美却毫无表情的脸,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干涩:“……天。”
“正确。声调需校准,阴平,55调值。”素霓的声音毫无波澜地指出,指尖在“天”字旁轻轻一点,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震颤波纹从指尖扩散开,空气中似乎响起一个极其标准的、拉长的阴平“天——”音,如同留声机播放。李玄抿紧了唇,不再开口。他低头看着砖上的字,那些冰冷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钻进他的脑子里。他有时会故意念错,或者沉默以对。素霓对此没有责备,没有鼓励,只是用那毫无情绪的眼睛看着他,一遍遍重复那个绝对标准的发音,或者等待,如同等待一个程序运行完毕。
这种绝对的“正确”和“耐心”,比任何责骂都更让李玄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与烦躁。他渴望一点温度,哪怕是一丝属于人的不耐或无奈,而不是这深潭般的、恒久的平静。
他更愿意跟着素霓去林子边缘。那里有活的东西,有风,有鸟鸣,有草木生长的气息。素霓能轻易指出哪些野果无毒可食,哪些蘑菇色泽艳丽却暗藏杀机。她能在厚厚的落叶层下精准地挖出肥硕的块茎,能在溪流中用快如闪电的手法抓住滑溜的冷水鱼。
每一次,她的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万遍,带着一种非人的高效。一次,李玄看到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拖着长长的尾羽,从灌木丛中惊飞。他兴奋地指着:“娘!快看!花毛鸡!”素霓的目光追随着野鸡飞远的轨迹,琉璃瞳仁深处流光微闪:“雉鸡,雄鸟。学名 Syrmaticus reevesii。飞行初速约每秒 8 米,受惊后加速度峰值可达……”
“娘!”李玄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它飞走了!我是说它好看!”素霓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转过头,看着李玄。少年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眼中闪烁的、对那瞬间美丽的纯粹惊叹,清晰地映在她深潭般的眸子里。那琉璃瞳仁深处,细微的流光似乎停滞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她似乎在处理这个与“物种识别”、“运动参数”无关的、名为“审美”的冗余信息。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重新看向野鸡消失的方向,用她那毫无起伏的语调复述:“目标生物,视觉外观符合人类审美中‘华丽’、‘鲜艳’特征的概率为百分之七十六点三。”
李玄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他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素霓身后,踢着地上的石子。山风吹过林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某种无言的叹息。
靠山屯的孩子们对李玄,是又怕又好奇,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他们知道他家有“玄铁娘娘”守着,有吃不完的肉干、穿不完的细布衣裳(都是素霓用山货换回,浆洗得异常洁净挺括)。但他们更记得大人压低了声音的告诫:“离那院子远点……那娃儿沾着仙气儿,也沾着邪气儿……你看玄铁娘娘那眼神,冷冰冰的,哪像活人?”
当李玄被允许在村口老槐树下那片空地活动时,孩子们总是不自觉地和他拉开距离。他们玩着摔跤、顶牛、打尜(一种木制玩具)的游戏,呼喝笑闹声响成一片,却默契地将李玄隔绝在外。
李玄就坐在不远处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看着。他看得非常专注,眼神里有一种饥饿。他看着那些扭打在一起、弄得满身泥土的男孩,看着他们因为胜利而得意大笑,因为失败而懊恼跳脚。
那些鲜活的表情,粗野的咒骂,毫不掩饰的喜怒哀乐,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又像无形的墙将他牢牢挡在外面。
有一次,村里最壮的牛犊子(大名王铁柱)在摔跤中一连撂倒了三个对手,得意洋洋地叉着腰,目光扫过坐在石头上的李玄,带着挑衅:“喂!李家小子!听说你家仙娘本事大得很,你咋跟个闷葫芦似的?敢不敢来跟我试试手?让你一只手!”
孩子们哄笑起来,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李玄身上。李玄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似乎瞬间涌上了头。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跳下石头,冲过去,哪怕被摔得鼻青脸肿,也想感受一下那真实的、带着汗味和泥土气息的碰撞。
就在他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站起来的瞬间,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冰冷。平静。如同深秋的潭水。素霓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三步之外。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块破旧的红布在风中微微拂动。
她体内的嗡鸣声稳定依旧,却像一道无形的锁链,瞬间捆住了李玄所有的冲动。李玄前倾的身体僵住了。他慢慢坐了回去,低下头,避开牛犊子和其他孩子或失望或嘲弄的目光。
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白痕。一种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淹没了他。他恨身后那道影子,恨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冰冷的注视。他更恨自己的怯懦。“嘁,没劲!”牛犊子撇撇嘴,转身又去找别的对手了。孩子们的笑闹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李玄依旧坐在石头上,像个被遗忘的石雕。
只有素霓,如同最忠诚的哨兵,沉默地守在他身后,赤足站在尘土里,不沾半分泥泞。她琉璃般的眸子扫过那些嬉闹的孩童,如同扫描一组动态的数据,没有羡慕,没有评判,只有纯粹的信息录入。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棂,将李玄炕前的地面照得一片银白。少年躺在炕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白天牛犊子挑衅的眼神,孩子们哄笑的声音,还有自己那懦弱的退缩,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着他的心。一股无处发泄的躁动在身体里左冲右突。
他猛地坐起身,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房间另一侧。素霓就盘膝坐在墙角的阴影里,如同入定的老僧,只有肩头那块红布在微弱的光线下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闭着眼(或者说,她的眼睑覆盖住了那琉璃般的眸子),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微不可察。只有那低沉、恒定的嗡鸣声,如同背景噪音,弥漫在寂静的房间里。李玄盯着那片阴影。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毒藤,疯狂地滋生出来。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不像人。不像活人。她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至少他从未听到过),她的体温恒定得可怕,她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木偶。
她甚至……可能从不眨眼?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他需要证明!需要一个确凿无疑的证据,来打破这笼罩了他十年的、冰冷的谜团!证明她不是“娘”,不是保家仙,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李玄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滑下炕。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他像一只捕猎前的山猫,弓着腰,一点点地向墙角那片阴影挪去。嗡鸣声依旧稳定,没有丝毫变化。近了。更近了。月光终于吝啬地照亮了素霓盘坐身影的一角。她的脸大部分隐在阴影里,但那双闭合的眼睑,在微弱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李玄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限。他死死地盯着素霓闭合的眼睑。一息……两息……三息……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李玄的眼睛瞪得酸涩,几乎要流出泪来。他不敢眨眼,生怕错过那决定性的瞬间。十息……二十息……那两片覆盖着琉璃眸子的眼睑,如同焊死在了那里,纹丝不动!
没有睫毛的丝毫颤动,没有眼珠在眼皮下的转动痕迹,如同两片冰冷光滑的玉石!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李玄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就在这时——嗡!那一直低沉稳定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拔高了一瞬!音调变得尖锐、刺耳,如同警报拉响!
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刹那,随即又恢复了低沉,但在这死寂的深夜里,在李玄高度紧绷的神经下,这异响如同惊雷!素霓闭合的眼睑,倏然睁开!没有常人初醒时的迷蒙,没有一丝一毫的过渡!
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如同两点骤然点燃的、冰冷的寒星!目光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近在咫尺、僵立如木偶的李玄!深潭般的平静消失了。
那双倒映着少年惊恐万状面孔的瞳仁深处,无数细微的流光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疯狂流转、碰撞!如同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了滔天的数据海啸!
那是一种被强行侵入核心警戒区域、触发最高级别防御机制的冰冷反应!李玄的魂儿仿佛都被那骤然睁开的、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眸吸走了!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剩下本能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想要尖叫,喉咙却像被铁钳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要后退,双脚却如同钉死在了地上!
素霓依旧盘坐着,没有动。但李玄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冰墙,瞬间将他牢牢笼罩、禁锢!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月光都似乎被冻结在了原地!时间,在少年无边的恐惧和仿生人无声的数据风暴中,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