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盲班考试那晚，赵卫东早早出门，别的时候都可以迟到，考试迟到就不好了。他以为到得算晚，结果到地方一看，平时早该挤满人的屋子空一半，来的还都是女人。
这是什么情况？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
上了这么多天的课，和扫盲班的老师也算熟悉起来，心里有疑问就直接问出来。
老师也挺喜欢赵卫东这个好学生，也不是什么秘密，也就直接说了。
“其他人都怕考试不过关，等着参加下一次的考试。”该劝的他早就劝过了，可村民们怕丢脸，不愿意参加考试，他总不能逼着人来吧。
村干部也出面劝了，可也没有几个人听劝。
赵卫东能理解扫盲的难度，看老师一脸的苦笑，默默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语文。
当老师果然不是什么好活，幸好他两辈子都没资格当老师。
原以为扫盲班的考试是做试卷，结果花样还挺多。除了抄写和写小作文，还有读报等内容，每个人的内容还不一样，想抄作业都没机会。
赵卫东想早点回家，主动申请先考。别人怕考试，他可不怕，哪怕是个学渣上辈子也经历过无数大考小考，早就考习惯，不存在紧张之类的问题。
老师也希望有个好的开头，看赵卫东自信的样子，也乐意让大家知道学习识字并不是很难。
随机挑了一段话报纸上的话让赵卫东朗读，读完抄写一遍。
赵卫东拿起报纸下意识就用普通话读，等看到老师惊讶的眼神才意识到不对，但也不好再改，只得硬着头皮读下去。
“你从哪学的国语？”看一眼屋里其他人，老师没说的是比他的国语都标准。
赵卫东一边低头抄写一边回答：“我进城卖东西，听城里人都这样说，城里的广播也是这样播新闻。”
柳城的方言也算官话体系下的一种，和国语的差别并不算大，这个借口算是把老师糊弄住。
抄写轻松过关，最后的小作文老师也给了高分。
老师还一脸惋惜：“这错了两个字，不错的话就能拿个满分。”
屋里其他人听了精神一震，红星村的村民可是知道赵卫东的情况，经常晚来早走，他都能考个高分，他们求个及格应该没问题。
赵卫东看了眼老师挑出来的错误字，原来是写习惯了简体字，忘记换成繁体字。这点小错误不影响拿结业证就行，他也不追求满分。
“老师，什么时候拿结业证。”
“你在旁边等一会，考完一起发。”
赵卫东没想到当场就能拿结业证，不过对他来说是好事，省得再跑一趟。不知道他这个高分能不能回村里拿个奖励，也不知道秦大勇说的奖励是什么好东西。
早知道扫盲班还要办，他就不用大老远跑到红星村上课了。
负责监考的老师有四个人，参加考试的村民又不多，赵卫东很快就拿到结业证。他拿到证书就想走，却被老师留住：“城里很多工厂在招工，你拿了结业证，可以去城里试一试。进厂以后，有机会可以读夜校继续提升学历。”
老师也是不忍心埋没学习苗子才会多说一句，对别的学生他可没这么好的态度。
赵卫东态度诚恳感谢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学习。”
他可是太知道读书对普通人的重要性，知识改变命运可不是一句假话，上辈子他是这样，他身边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回到家已经晚了，几个孩子早就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们就吵着要看结业书。一个个明明不认识上面的字，还要装模作样正反面都翻看一遍才舍得放手。
有了结业证，以后总算不用装文盲了。天知道装文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后他干什么都可以往书上推，问就是新华书店的书上写着。
拿到结业证的消息经过几个孩子的嘴瞬间传得全村都知道，连蔡进喜都好奇他考了多少分。得知他差一点就考满分，还替他可惜。
“这个分数也很不错，还是有很大机会拿到村里的奖励。”他可不是安慰人，就村里这群人的水平，能完成任务就不错，指望他们考高分是做梦。
赵卫东看周围人投来的嫉妒目光，果断转移话题：“上次说的棉纺厂招工的事怎么样，村里有没人去报名。”
蔡进喜摇头：“没有，有人去问了，只招16岁以上的，太小的不要。村里满16的姑娘差不多都说了婆家，这婆家不同意，当爹娘的也不好让姑娘进厂上班。”
“那其他人就没有想去的？”
“有小媳妇想去，可公婆不同意放人，想也没用。你记得，以后看到工厂招男工别忘记通知村里一声。”蔡进喜和其他村民也说过同样的话，进城听到招工的消息一定要通知村里。
能进厂找个活干是好事，大不了农忙的时候请几天假回来双抢。
赵卫东嘴上答应得很快，心里却不以为然。一个个连扫盲班都不愿意去，厂里招工也不一定能进。他想了想，跑去找赵德义，让他一定要让家里其他人早点从扫盲班结业。
刘桂香猜测道：“老二，你是不是从村长那里打听到什么消息？”以前也没发现老二是个能说会道的，能哄蔡进喜开心，从他嘴里知道点小道消息也正常。
赵卫东：“……”
一个小小的村长能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开会的时候不都强调过所有人都必须脱盲，学不会就要反复学，苦的是自己。
一提学习赵富贵就愁眉苦脸：“说得简单，书上的那些字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让我怎么学。”
“爹，你不想看到大哥他们在村里丢脸就好好管一管，晚上参加扫盲班休息不好，也影响第二天干活，地里的粮食可是关系到肚子的大事。”
赵德义用力点头：“老二说得对，富贵，扫盲班必须好好上。你别不当回事，不好好学，赵亮给你的东西，你就全交给你娘管。”
“爹！”赵富贵这一声是叫得百转千回，可惜赵德义是个心硬的，态度一点都没有软化。
赵卫东更好奇赵亮给了什么好东西，但看赵德义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也识趣没问。